哎，沒辦法，想要在大皇子手下混個正經頭銜，這個狗頭軍師還是不得不做的。夏黍別了鬼公公搖著骨扇一路晃晃悠悠漫步到下人房裡。

夏黍並不準備選擇管事太監或宮女下手。那些個和大皇子親近些的，自然曉得站立場的厲害，能混到這個分上，都不是一些銀子就可以隨意買通的。更何況現在夏黍那是真正的人微言輕，西郡小公子對他的敵意明眼人都打量得出來，得罪哪個討好哪個，這些人心裡都門兒清。只有找個愣頭青，這才方便搭線。

夏黍蹲在一棵大樹下，全神貫注地看著螞蟻窩裡進進出出的螞蟻。行路匆匆的宮女太監不斷路過，卻沒有哪一個停下來詢問半分。

眼看著大樹的影子越縮越短，夏黍知道時候快到了，就越發得勁兒地盯著那個螞蟻窩，仿若那就是個稀世珍寶。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近了又遠，低低的談話聲歇了又起。

侍候主子吃完飯歇下，大多數奴僕這才好鬆一口氣，也是一天中難得可以清閑一下的時刻。這個時候不少奴僕都陸陸續續回了下人房，偷得片刻清閑。

路過的人多了，找中目標的幾率可不就大了麼？

秋日中午的日光並不曬人，可在這暖洋洋的日光下待久了倦意就無可抑制地慢慢涌了上來，夏黍打開骨扇，半遮住臉，眯眼打了個綿長愜意的呵欠。

然後一陣突如其來的揚塵撒了他滿臉。

透過充斥細微塵埃的空氣，夏黍看見了一張略帶稚氣的臉，圓圓的，天生帶著點喜氣。這張臉的主人此刻正叉腰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瞪著夏黍，一臉怒容。順著往下看，是青灰色的衣，這說明小太監的身份確實很低，走在宮裡隨手一抓一大把。黑色的短靴尖上沾著黃黃的土灰，宣告著那一陣塵土就是他踹出來的。

「看什麼看！好狗不擋道，邊兒去！」小太監今天上午才因為做錯事兒被掌事太監一頓責罵，正憋著心頭氣兒不順呢，恰巧走過來，發現這裡還有個蹲著的神經病。

這個夏侍讀被西郡小公子給嗆了的事兒整個鐘黎宮上下無人不知，在大家心裡也都沒把他當回事兒。只是夏黍被大皇子叫去過子華閣一事，又叫大家捉摸不透大皇子對夏黍的心思，是以明面上也不會輕易得罪。

這麼個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傢伙，完全不知道裡面的水有多深，因為自己不高興，沖著夏黍就來了。

夏黍緩緩地扯出一個自認為親切和藹的笑容，看得小太監背皮一麻！

「喂！沒長耳朵嗎….」小太監找不下去茬了，因為夏黍在他面前想要站起來卻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摔得他呲牙咧嘴。夏黍左手裡抓緊那把骨扇，用空出的右手極為不雅地揉著屁股。

「喂…小兄弟，拉我一把，蹲太久，腿麻了。」夏黍無奈道。他本來是想起身振衣擺出風流公子的派頭怔一下這個小太監的，沒想到啊沒想到，一世英名….

小太監看著那隻才揉過屁股的右手，『哼』了一聲，抽搐著嘴角轉身走了。一面走一邊嘟囔著：「神經病…」

夏黍望天，他也不想的嘛….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夏黍拖著麻到癢痛的腿腳，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是夜，小太監敲著酸麻的肩膀回了下人房，燈早滅了，借著月光可以看見一條長長的通鋪給他留了一個窄窄位置。小太監嘆口氣，開始脫衣。沒辦法，新來的，哪有不被欺負的道理，算了，早些睡罷，趕明兒還有的事兒做。

小太監眼角無意一瞥，看見桌上還有一碗水，也不知是哪個好心的給他留的，小太監抱著一口飲盡，嗯，還有些溫熱，眼底不受控地湧上濕意。

狠狠一擦眼睛，小太監合衣擠上那道窄窄的空隙。

夏黍板著指頭，算著差不多了，瞅了瞅榻上睡得安穩的翠屏、寒煙二人，一翻身，溜了出去。

既然要幹點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事，可不就得找個月夜風高的夜麼。夏黍聽見身後跟上來的細碎腳步聲，嘴角不著痕跡一勾——就等著呢，不然演給誰看？

也不知道是大皇子下令故意試探，還是跟在後邊兒這人學藝不精，就這跟蹤人的功夫，連玄天門裡功力好些的小弟子都比他強！

小太監喝的冬瓜汁是夏黍特意放著留給他的。冬瓜汁清熱下火，止渴除煩，祛濕解暑還…利尿。

沒錯，夏黍等的就是小太監出來小解的時候。

一路跌跌撞撞險象環生地躲過巡夜的人，夏黍一跐溜縮進了下人門房外的陰影里，靜靜候著。

不多時，夏黍就聽見窸窸窣窣細碎的起身聲。見著有個黑影晃出門房，夏黍並沒有貿貿然衝上去，而是再三確定那個背影和走路姿勢就是白日里見過的那個小太監之後才跟了上去。

在小太監小解完回房的路上，夏黍一下躥出從背後一把捂住了小太監的嘴，低聲喝道：「別出聲！我有一樁來錢的買賣，想不想試試？」

小太監本來還昏昏沉沉，半睡半醒解決了三急問題，這冷不丁被突然一下，只覺得三魂七魄都要給驚散了，兩股戰戰幾欲站立不穩。

待到夏黍重複第三遍的時候，小太監才惶惶然忙不迭點頭。夏黍微微鬆開手，確定小太監不會大喊之後，才徹底鬆了手。

但小太監借著月光看清夏黍面目的那一刻，直接目瞪口呆，口吃道：「你你你….」

夏黍一摺扇拍在小太監頭頂上，低聲道：「叫什麼叫，悶聲發大財！這麼大聲，財神爺都給你嚇跑了。」

小太監連忙一邊捂嘴一邊賊兮兮地四下張望。

夏黍又一下直接拍在小太監頭頂，恨鐵不成鋼道：「財神爺站你面前呢！」

小太監張大了嘴巴，將夏黍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一臉不敢相信。夏黍這個夏國來的質子，已經窮困潦倒到偷雞腿來吃，吃了還捨不得丟掉雞骨頭，每日吃飯都要拿出來聞一聞下飯。這個傳聞小太監可是清楚得很。這麼個人，說自己是財神爺，打斷他的腿都不信！

夏黍嘆了口氣，恨恨道：「你當我沒點本錢手段能打通上下得了大皇子侍讀這個殊榮？」

小太監將信將疑搖搖頭，畢竟當初大皇子要選侍讀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他可看見掌事宮女和太監每日都如春風拂面，聽說得了不少私囊。

夏黍循循善誘：「所以啊，看！」一錠銀子變戲法兒似的出現在了夏黍手上，「財神爺請你幫個忙，咱們各取所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