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趙先生因為晚飯多喝了兩杯酒，睡覺的時候覺得有些燒心，久久不能寐， 他見月色尚明，便想著出去走走。

村莊裡最是和睦，大家也就那麼點家底，平常用不著防什麼賊啊偷啊的，基本都是夜不閉戶，隨意出行也不成問題。

趙先生隨意搭了件衣服就出門了，夜裡環境清幽，沒了白日的嘈雜人聲、雞鳴喈喈，夜間巷陌竟讓人越發徜徉起來。

也許是村莊裡實在太祥和了，連狗都沒有那麼大的戒心，深夜中聽到趙先生的腳步聲，各家的狗都是抖了抖耳朵，不但沒有聞聲而吠，反而嫌這腳步聲太吵，幹脆把耳朵壓下來了。

趙先生就這麼一路走下去，他進來有些事情煩擾在心，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走，不知何時他已經越走越遠了。

一間院子里隱隱傳出了人聲，似乎是有人在喝酒聊天，已經這麼晚了，明顯喝大了，聲音越來越響。

夜風將聲音一陣陣吹了過來。

「……成精……你就不怕……」

一陣笑聲傳了過來，然後是一聲粗獷的音，也許是嗓門太大，所以他的聲音比前一個更清晰，「怕啥！就算是成了精的又怎樣！一刀剁下去，切開了不還是肉！」

趙先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他耳朵里似乎捕捉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像是狗在做夢時的哼哼聲，但仔細聽又有些不像，反而像是哀嚎。

走得越近，推杯換盞的聲音就越來越大，倆人聊天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要說……你！膽大！難怪別人叫你『田大膽』！現在山上各個村的人輪流守，看得那麼嚴，別人偷獵那是悄悄去山下撿漏，你就不同了，不但要進山裡，還有進裡面的裡面！厲害了！我，小弟我，誰都不服，就服你！」

這個說話的人喝得已經有些結巴了，後一個就更醉了，大著舌頭，嗓門還不收斂，只聽他哈哈大笑了一陣，酒碗重重一放，道：「那是！現在外頭的大官吶，就好這口！哎！都說越裡面的味道越鮮，嘿嘿，我是沒嘗過，也沒福氣嘗，你猜普通的能賣五十銅板，我這山裡頭的裡頭的，多少？」

「九十？」

那人嘿嘿笑著，不言，只擺了擺手，另一人眼睛都瞪大了。

門外的趙先生將對話聽在耳里，不但如此，他還聽見院子里的哼哼聲越來越清晰，聽那拉長的音調，不可能是夢囈聲，這動靜可相對哀嚎又實在太小。

趙先生放輕了步伐，又悄悄走近了些。

屋內兩人不知聊到什麼，一起仰脖大笑。

「我今天捉到的這隻啊……哈哈！絕對是大價錢喲！」

「為什麼啊？不就是條黃狗嗎？」

「嘿嘿嘿，普通黃狗哪能值那麼多錢，你再仔細看看，覺不覺得眼熟？」

「好像是有點眼熟……咦，我是不是在趙先生的攤位邊見過？啊！是……是、是……」

另一人看見對方那驚嚇過度的結巴樣，得意地笑了，壓低聲音，他湊近對方道：「沒錯，這隻啊，成了精的！」

站在院門外聽清對話的趙先生臉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