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些風華正茂的玫瑰，我更加喜歡這朵逐漸開敗的薔薇。美麗而凌厲.。」巴托里夫人優雅的用中指扶著杯腳，食指輕搭在杯腳與酒杯連接處，手指伸直，顯現手部優美曲線。輕輕搖動酒杯，猩紅色的液體與燈光碰撞出奪目的色彩。

「借用別人的一句話：如果來日不曾愛上你的朽邁，我便無從完整地愛上你。」我看著卡洛奇就著巴托里夫人手裡的杯子將紅色液體一飲而盡，不免有些分神。

一向視美貌如生命的巴托里夫人顯然並不認同，卻深情款款的吻上卡洛奇此時紅的有些妖艷的嘴唇：「我早已完整的愛上你，但是，並不想讓你愛上我的朽邁。」

僕人為巴托里夫人續杯後又不著痕跡的退下。

卡洛奇單膝跪下，虔誠的望著巴托里夫人，用騎士宣誓般的口吻回答：「如果把整個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澆不熄我對你愛情的火焰！」

然後我聽見了他後半句沒有說完的話語：整個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嗎?不會。所以我並不愛你。

我看著巴托里夫人一臉為愛神魂顛倒的樣子為她感到可憐。

所有的愛情故事至婚姻而止，有關婚姻的衍生物：懷孕、繁衍，從熱烈到平淡，細小的改變，猜疑、爭吵……這些凡俗瑣碎的事情與少女無關，少女——女人純真的夢想之一——確切地說，這是女人的童真時代。

「維拉，」卡洛奇那麼紳士的擁著微醺的巴托里夫人，在她緋紅的面頰上印上一吻，「你會喜歡人吃人的怪物嗎？」

「什麼意思？」

「呵，我以為你懂的。維拉啊維拉，巴托里夫人享用了那麼多無辜少女的鮮血，她的生命還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嗎？每次注視著她我都覺得是在同時注視著無數少女，每次和她接吻就像在和整個村子的少女接吻……這倒是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曾給過我的感覺。」

「你倒是不怕巴托里夫人聽見你這番荒唐話！」我才不會相信用這麼戲謔語氣來輕描淡寫的卡洛奇是個善男信女。「落難的公主總是讓普通人的內心情不自禁地湧出憐惜的泉流。那個舉世聞名的豌豆公主是不是應該讓世人羨慕？我想不。一個人的身體隔著二十床鴨絨褥子仍可以被一粒豌豆所痛楚，那麼她嬌弱柔軟的內心會不會因為一粒豌豆般大小的突兀變故而流血或者淤傷？因為高貴。」

「你在逃避什麼？我的小女巫？」卡洛奇依然專註的看著半睡半醒的夫人的臉。確切的說是在觀察，好像在看著無數陌生少女的臉。

夫人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公主身邊永遠圍著數不清的王子，我為什麼不能有專屬於我的王子？誰天生就應該做卑微的夫人……誰都不想這樣的生活……」

「卡洛奇，」我斜睨著他用自己最冷漠的聲音問：「你假裝王子欺騙夫人的感情是為了權利和身份吧？雖然巴托里夫人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可也不應該成為你試探自己魅力的犧牲品。更不應該為此犧牲那麼多無辜少女！「

正當我言辭激烈的快吵醒巴托里夫人的時候，西西婭溫柔的開口，及時阻止了這無謂的質問：「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不願意，就別勉強，這並不是世界末日。」

「西西婭，你是修道院里的修女，為什麼和妲爾維拉這種壞女人走的這麼近？」

在卡洛奇說下一句話之前我趕快牽起西西婭離開這個四處留情的煩人精。

不過陽光下看西西婭雪白嬌嫩的肌膚，真是越發讓人喜愛。那一頭微卷黃色的秀髮，像是一個遺落人間的洋娃娃。嬌艷的無法形容的紅唇。高挺的修鼻，還有那雙令人無法忘卻的眼眸。當然她溫文爾雅的舉止，她與生俱來的氣質，更是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這樣的女子，是不會擁有空白愛情的。

看西西婭表情凝重，細如柳葉的彎眉都攪在一起了，腳步漸漸放慢，停了下來。

「你怎麼不走啦？」我不解的問，「你不是來向我拿平復心靈的魔法藥水嗎？在我房間里呢。」

「我，嗯。」西西婭吞吞吐吐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所以不一定會幫我，但是我還是要說，還是想請求你幫我一個忙。好嗎？親愛的維拉。」

「如果是那件事的話，免談。」我的冷漠從心底一躍而出，抬腳便走，留手足無措的西西婭在原地挽留我。

女人的嬌柔和純凈其實應該有一個限度，這正是庸常生活本身所要求的寬容和深度。為什麼所有的愛情故事總是到了「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福祉的生活」就戛然而止？

我甩掉追上我的西西婭，沖她大喊一聲：「愚笨的總是陷入愛情中的女人！」

「奧德里奇沒有死。」西西婭如此堅定的告訴我。

「他不是在賭博輸得一敗塗地後被人殺死了嗎？」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她，心裡還是很心疼她的，「別忘了，我們親眼看著他被絞死的。」

西西婭白如凝脂的纖細手指不安的比劃著：「是的是的，我們兩個親眼看著那個人被絞死了，可是那個人並不是奧德里奇啊！」

「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你當成賭債賣給惡霸，又是誰親口告訴你從沒有愛過你！」

西西婭拉扯著我的胳膊盯著我，極力忍著哭泣的聲音：「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這次他來找我求一定是把我當做可以信任的人了，我不可以不管。上帝如果面對這樣的事情也不會不管不顧的吧~」

「很可惜，我是女巫，不是你的上帝。」如果刺痛可以讓你看清現實。

我將房間里配置好的平復藥水塞到她手裡，拿著掃把飛馳而去。

西西婭。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

上帝也從未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