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洗了個熱水澡，只套了件有點單薄的睡衣，裹著被單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準備看會兒書。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恰到好處地把我嚇得抖了一抖。

我放下書，扯下被單走去開門。然後看到了易佳樂。他低下頭掃視了一遍我的睡衣，接著不自然地扭過頭去咳了咳：「睡衣……有點薄呢。」

「我……我本來裹著被單的！」我刷地一下紅了臉，趕緊滾回客廳再度裹上被單。

易佳樂關上門，慢慢走過來坐到我身邊，清了清嗓子道：「真是不好意思，半夜造訪你一個女孩子家。」

「……你不要說出去就好。什麼事？」

「我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要唱什麼歌，所以來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嗯……我啊……」

其實我挺喜歡聽他唱「當我唱起這首歌」的。

於是我把心裡的想法告訴他，沒想到他竟然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我聽小意的。」

「喂，你好歹考慮一下啊……」

「不用考慮了，就這樣吧。」他頓了頓，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他的手機，「那你可以再當幾次我的聽眾嗎？」

「當然！」我坐直了身體道，「在下洗耳恭聽，隨時！」

「嗯。」他往手機熒幕上動了幾下手指，接著將它放到桌上。

手機開始慢慢傳出「當我唱起這首歌」的旋律。

「那時你說的，我們天作之合。然後怎麼了，被時間捉弄了。面帶微笑的，乘不同的列車。假裝過頭了，心裡滿滿的，苦澀……」

易佳樂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和記憶中許諾的聲音一模一樣。柔柔的，唱歌的時候有些低沉，笑起來的時候很清朗。

「當我唱起這首歌，我又想起你了。還記得那年，我們都很快樂。當我唱起這首歌，眼淚不聽話了。才發現你是最無法代替的……」

不知不覺中，我居然也輕輕地哼了起來，思緒飄得很遠。等到我終於反應過來之後，易佳樂已經一臉微笑地看著我。

「不……不好意思。本來是要聽你唱的，我卻……」

「很好聽。」他笑著打斷我的話，「小意可以在文藝匯演上跟我合唱嗎？」

「不了，你一個人就好。我上不了檯面的。」我先是被嗆了一下，後又連連擺手道。

「真的不行嗎？」易佳樂垂下頭去，有些失落。

「嗯，我上台的話，肯定會出很多差錯，所以……不過你放心啦，我會在台下默默支持你的！」

我見他這麼失落，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好吧。」易佳樂又掛起他那招牌式笑容，看得我差點再次沉醉，「今天晚上，你就多當幾次我的聽眾吧。」

「嗯。」

當多久都無所謂呢，我就是喜歡聽你用許諾的聲音唱歌給我聽。

是啊，我很自私。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偷偷地把你當成了許諾。

見到你就好像見到了他，聽見你的聲音，就好像聽見了他的聲音。

陪在你身邊，就好像陪在他身邊，就好像他還在。

即使我知道，現在的你已經有了阿澈，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佳樂，對不起。

「嗓子有點幹了，我回家喝口水。」

唱了有好一會兒，易佳樂突然清清嗓子，然後站起身來。

「不用了，多麻煩。我直接給你倒杯水就是啦。」我趕緊站起來把他壓回到沙發上，然後轉過身往廚房走去，身上的被單卻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兩隻腳一踩一勾整個人趴到了地上，「唔……」

「你小心點啊，真是……」易佳樂憋著笑把我扶起來，按回到沙發上，然後撿起被單重新裹到我身上，「我自己去倒就好了。」

我紅著臉點點頭。

太丟人了。

桌上的手機原本放著「當我唱起這首歌」的旋律，卻在易佳樂到了廚房之後切換成了別的音樂。

我拿起手機，看到熒幕上顯示著林小豆來電。

「佳樂，有人打電話給你了。」

「你幫我接吧。」

「嗯。」

我按下接聽鍵，然後把手機放到了耳朵旁邊：「喂……」

「啊啊啊！易佳樂！我把攝像機放在小意佳手上忘記拿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小意佳的聯繫方……咦……這是易佳樂的號碼嗎？」對方突然沒了聲音，我總感覺她把手機放到眼前仔細確認了一遍，然後重新放回耳朵旁邊，「沒錯啊，是易佳樂的號碼。可是你的聲音……」

「我是意佳……」突然意識到半夜不該替易佳樂接電話的我面部一癱，開始支支吾吾的，「八寶學姐……嗯，你的那個相機……我放到流年的書架上了……」

現在是晚上十點多，而我卻拿著易佳樂的手機在和八卦為食的林小豆對話。

她該不會誤以為，我和易佳樂……

「神馬！小意佳，你現在還和易佳樂待在一起？！」果然，話筒那頭傳來她詫異的嘶吼，「你們！你們不會for one night了吧！」

「沒……沒有！佳樂只是……落在我這了，他的手機……那個……」

「小意，是誰打來的電話？」

在我語無倫次地向八寶解釋的時候，易佳樂卻偏偏又好巧不巧地湊了過來。

「喲喲喲，別解釋了。我都聽到易佳樂的聲音了！」話筒那頭，八寶賤賤地笑了起來。

好吧，那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

我把手機遞還給易佳樂：「是八寶學姐。她好像誤會我們了，你解釋一下吧。」

「……」易佳樂接過手機的手一頓，「為什麼……這麼剛好是她。」

我聳肩表示無力吐槽。

「林小豆，我以社長的身份命令你不許胡思亂想！我在小意家是因為有事情！嗯……什麼叫我居然在小意家……我再說一遍我們沒有在交往……你不要笑得這麼猥瑣……算了不想跟你解釋了……她穿著睡衣啊……你夠了，我沒穿睡衣……沒穿睡衣並不代表我沒穿衣服！什麼叫好好疼愛她……我當然知道她還小……我們在客廳！林小豆，你閉嘴，否則明天開除你！就這樣，掛了。」

易佳樂拿著手機一個人自言自語般吼了好久，臉上的表情也一直變換著，看得我心裡一顫一顫，臉上燙燙的。

等到他終於掛了電話然後把手機往桌上一甩的時候，我才戰戰兢兢地湊上去道：「你……你們剛才，都講了些什麼……」

「林小豆那個變態，她說我跟你……」易佳樂轉過頭來，眼睛突然對上我的，而後十分不自然地別過頭去咳了咳，接著拿起手機嗖一下站了起來往門口衝去，「夜深了，我就先回去了。」

「好，早點睡。」我的聲音也有點不太自然。

「你也是。」

待易佳樂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我抬起手按住了心口。

心跳速率超出平常速度，搞得我心慌慌的。

不過，這一定不是悸動。我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