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身為鑄造師的白余成與戰沉戟一樣得到任務，尋找黑金鐵鑄造青龍印。那時聖上正是如今的皇帝，他為了向天下證明自己是明君，便打算鑄造出一枚青龍印，凡得青龍印便是明君。

白余成得到了這個任務，將此事告知了自己好友沈璧，便和沈璧來到東海。他信心滿滿想要鑄造出來，但黑金鐵極為難尋找，二人自己劃船出海了幾次，下去海里二十幾次，最後才找到黑金鐵的位置。

為了得到這東西，二人花了不少心思，他也險些葬送在海底。

「我得到黑金鐵是為了證明我自己有那個能力鑄造出青龍印，可是即便真被我鑄造出來又有何用。」

白余成忽然道，戰沉戟不知他怎麼突然這樣說，即便他不是鑄造師，但畢竟這個任務能開啟新的劇情。

「前輩為何如此誰？」

「沈璧已死，我鑄造出青龍印又有何用?」

戰沉戟一愣：「沈前輩又是如何死的？」

「自殺。」白余成話從喉間逼出：「鑄造的青龍印需要靈魂，沈璧他為了成全我……」

那日蜿蜒的鮮血染紅了黑金鐵，被黑金鐵所吸收。

這便是到了今日他都不肯鑄造出青龍印的原因，青龍印一旦鑄造出，沈璧便真的從他身邊消失。

戰沉戟覺得自己好像忽然知道了什麼，忍不住問道：「你對沈前輩……」

「我對他如何又怎麼樣？他人都不在了。」

戰沉戟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人，只能道：「若沈前輩天上有知也不希望見到你如此。」

安慰的話他已經不需要，這件事已經過去二十年，一直是他心口的傷，無法癒合。

屋內氣氛一時滯悶，一個人沉寂在悲傷里，而他們未必又能明白他失去時的感受。

張懷堇用了許久才把白余成說的一些話理清楚，出口道：「他愛……成全……你。」

他說的話未必有人能理解，但戰沉戟理解了，忙翻譯過來：「他愛你才成全你。」

是的，若非喜歡，為了一枚青龍印，誰又會千里迢迢陪他過來，出海下海底二十幾次，頂著海上狂風豪雨不肯離開，最後願意犧牲自己。

即便是好友也未必能做到如此，若非喜歡，又怎會肯成全。

白余成恍然大悟了一般了，神色卻更是悲傷：「我不該為了證明自己，他便不會離我而去……」

張懷堇冷漠吐出兩個字：「咎由自取。」

若白余成在為自己二十年後才明白沈璧對他的心思，心中悲傷。張懷堇這句無疑是當頭棒喝又將他打醒，這一切到頭來都不過他的咎由自取。

「你所言不錯，我在這裡躲了二十年，心中傷心，懷念過去的人，卻從未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白余成將盒子里的黑金鐵取出：「我應該一早就隨他而去。」

戰沉戟一驚，出手阻止已經來不及，白余成說完這話便自斷經脈而死。

張懷堇走過去取出他手中的黑金鐵裝進木盒裡，將盒蓋合上。

白余成的屍體葬在這空地里，小墳堆前一根木頭刻著他的名字，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二十年前那場為了證明什麼，換來的不過是黃土一坯的歸宿，當真是空手而來空手而去，最後留下的不過是一段遲來的愛情故事。

二人暫時也無法出去，便先在此住下。這裡食物齊全，又是安全之地。

張懷堇站在屋檐下望著雨，雨勢不大，淅淅瀝瀝下著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戰沉戟在屋內執筆寫了封信，用飛鴿傳書傳給九江槍，也不知他們那裡到底如何。

信鴿從窗戶飛出去，戰沉戟便發現站在屋檐下的張懷堇。從這裡望去，只看得到他的側臉，神色淡漠，無悲無喜。

「在想什麼？」

戰沉戟出聲，想打破這沉默。

張懷堇搖了搖頭，戰沉戟發現他如今能簡單聽懂一些話，只是對太長的話還是明顯聽的吃力。他幹脆取出一張白紙，在紙上寫上繁體，又在一旁寫上簡體，將白紙拿起給他看。

知道繁體對比簡體就知道這個到底是什麼字。張懷堇回到木屋裡，取過毛筆蘸了墨汁學習簡體字。

他拿筆的姿勢端正優美，寫出的字體俊逸風流，戰沉戟並未練過毛筆字，卻覺得他的字比任何人寫的都好看。

「這麼久你可曾想過一日回去？」雖不知他從哪裡來，但這句戰沉戟一直想問。

筆尖一頓，張懷堇手腕一提，輕輕一勾，這才道：「回去……什麼?」

他說話總是漏幾個字，偏偏每次都能叫戰沉戟聽明白。

回去做什麼？既然是已死之人，回去終歸也是陰陽相隔。

只是即便是已死之人也有懷念家人之時，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不想回去？

戰沉戟想知道，但張懷堇未必就能回答他，便不再多問。

外頭的墳墓被雨水沖刷，好似要洗去生前所有。

張懷堇練了半天字才放下筆，戰沉戟這時端著飯菜進來：「過來吃飯了。」

他出去洗了手，弄了點肉與蔬菜丟給腳邊的兔子。

真是人不如兔。每次看到他對待一隻兔子比一個人好時，戰沉戟心中不免吃味。這隻不過是低等級的野兔，也不知道到底修了幾世福被這麼精心伺候著。

夾了一筷子菜，戰沉戟想起什麼，道：「我要下線一次。」

遊戲里的一天等於現實世界的一小時，他若下線，這保不定就離開十幾日。若是以往他可不敢就這麼離開，若非外頭有陣法能拖著封神斷天，除非誤打誤撞，亦或他們有人懂得陣法進來。

戰沉戟正是想到此地安全，才想著下線，只是上次下線在他面前消失令他誤解，這次他可不敢大意。

張懷堇不懂了：「下線？」

「也就是離開，回家一趟。」解釋這種問題往往是沉重的，戰沉戟只能找個簡單的意思解釋。

張懷堇微微頷首：「你自己小心。」

「你不用擔心我，你留在此地雖安全，也要注意那些人隨時闖進來。」戰沉戟頓了下，到底不放心，道：「我會儘快回來。」

這些話張懷堇花了一點時間理解，點了點頭。

用完飯戰沉戟叮囑幾聲，去了樹林里下線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