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的逆來順受不過是無可奈何。

徐昭娣一邊下樓一邊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即便說了壓在心裡很久的話，依舊不開心。

果然還是討厭吵架，無論誰對誰錯她都心痛到炸。一回想起她媽打她時那個失望的眼神，心就像被人死死揪住，疼到她說不上話來，只能拚命的深呼吸。

眼淚越擦越多，手背上沾滿了淚水。沒有蹲地嚎啕大哭，只是無聲落淚，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一出單元門，冷風迎面而來，細雨吹在臉上涼颼颼的。

率先出門的丁少傑並沒有走，而是雙手插進褲兜，斜靠在小區綠化樹上，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麼。　

徐昭娣吸了吸鼻子，擦掉臉上最後一滴眼淚，走到丁少傑的面前，把肩膀上的吉他靠在丁少傑的腿上後轉身就走。

看著道路上川流不息的小轎車，徐昭娣有些彷徨。身為一個資深宅，出了家門就無處可去。

仰望著灰濛蒙的天空，深吸一口涼氣，頂著細雨、踏著微風，一步步像江邊大橋走去。

江風很大，吹得耳邊呼呼作響。靠坐在江邊石欄上，一遍又一遍把飛舞的頭髮挽到耳後。

雨天夜晚要來的平日早些，天色很快就暗沉下來，路燈紛紛亮起。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內。

側頭遙看站在路燈下的丁少傑，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目光落在隨風搖曳的青草上，漸漸失了焦距。直到耳邊傳來響聲，徐昭娣才重新回過神來。

丁少傑雙手撐著石欄，稍微一用力就跳坐在石欄上，垂首盯著自己鋥亮的皮鞋，輕聲的說：「抱歉啊。」

要不是因為剛哭過，眼睛還是紅紅的，那麼徐昭娣早就側首觀察丁少傑的表情。這麼高傲的人竟然和她道歉，說不意外是騙人的。

再次把不老實的頭髮挽到耳後，深吸一口氣壓下哭腔，淡淡地說道：「和你沒關係。」

丁少傑確實是導火索，但是這事也不能怪他。讓他進家是她自己的選擇，和她媽爭吵是家庭矛盾，這個鍋不能讓丁少傑背。

「下雨了，不找個能避雨的地方？」丁少傑不喜歡雨天，稍不留神就有污水沾在褲腿上，那種感覺很讓人躁心。

徐昭娣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一臉不在乎的說道：「不找，你先走吧，我一個人坐在這裡靜一會。」

「氣傻了？在這淋雨吹冷風。」丁少傑輕笑著伸手替徐昭娣抹去頭上的水珠，有一點安撫的味道，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最溫柔的一次。

在他印象里，徐昭娣這人安靜中透露出一股狠勁，被人欺負一定會還回去的那種，但是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哭了。

徐昭娣轉過頭對上丁少傑的目光，抿著唇眉頭上挑，倒是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樣子。

丁少傑故意誇張的說道：「喂喂喂，你不會又要哭了吧。」

身邊坐著一個腦袋經常缺弦的逗貨，徐昭娣就是想哭，也哭不出來。沒有拍開丁少傑放在她頭上的手，耳熟注視著他低聲細語問道：「你有兄弟姊妹嗎？」

「表兄妹倒是有幾個。不過家離得遠，不常聯繫。」

唯一和他親近的只有三歲的小表妹，說話軟軟糯糯的，喜歡牽著他的手。惹姨媽生氣要挨揍的時候，就自己乖乖抱頭蹲下，小胳膊又短，連頭頂都摸不著。這麼可愛的舉動瞬間軟化所有人的心，哪還有挨揍的事。

「當獨子的感覺怎麼樣？」話一出口，徐昭娣就有些後悔，這個問題好像沒有任何意義。但說出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獨子啊——都挺好的。美中不足的是一個人很無趣。怎麼？嫌你弟弟礙眼？我不是早和你說過了，給我五百，我帶人幫你教訓一下。」丁少傑壞笑著伸出手掌，也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鬧著玩。

徐昭娣垂下眼簾，抬手就往丁少傑手心拍了一巴掌，「你不說錢我都忘記了，把我的錢還給我。」

「就幾十塊錢還要回去，摳不摳？」丁少傑一邊吐槽，一邊從衣兜里把錢掏出來，原封不動還給徐昭娣。看著她當面點錢，他的嘴角有點抽。

「我說徐昭娣，你這樣做可太不給我面子，我丁少傑是這樣的人嗎？就你這幾個破錢我都不放在眼裡。」

「你不放在眼裡，我可稀罕著。你丁少財大氣粗萬一拿漏了怎麼辦。」徐昭娣眼皮都不撩一下，把錢一分不少的錢踹進口袋。

「成，和你沒話說，我走了。」丁少傑跳下石欄，邁了幾步也沒聽到徐昭娣的挽留，硬著頭皮又喊了一聲，「喂！我說我走了，你就不說點挽留的話？好歹我也陪你淋了半天的雨，怎麼說也得請我吃頓飯吧。」

徐昭娣捂緊她的腰包，淡淡的開口，「慢走不送。」

「你這個沒良心的人。」丁少傑哭笑不得，虧他還怕徐昭娣一時想不開要跳江，特意在這陪她吹了半天的冷風，逗她開心。

因為下著雨，路上的行人很少。但丁少傑還是不敢把她一個姑娘丟在這裡，嘆了一口氣又靠到石欄上，他算是捨命陪君子。

倆人相伴無話，雨勢越來越小。說句實在話，夜晚的江橋很美，只可惜江邊的人無暇欣賞。

當丁少傑覺得自己臉都快凍得冰涼時，突然看見徐昭娣面對他嘴唇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的話音真的很輕，夾著江風更是讓人聽不清。丁少傑用手掌粗魯地揉搓冰涼的臉頰，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徐昭娣沒有重複，只是搖了搖頭。

她不願重複，丁少傑也沒轍。抬頭望天色，用手背輕拍徐昭娣胳膊，「心情好些沒？我送你回家。」

徐昭娣確實心情平復了不少，但一想到她媽怒氣沖沖的模樣，打心裡對回家有些抗拒。好看的眉頭越蹙越深，一張臉彷彿都寫著不情願。

光坐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丁少傑靈光一現，突然想起一點東西，拉著徐昭娣的手腕抬腳就走，「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