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單身狗明白什麼。你想說的是這個吧！絕對一字不差。那你和我們這群單身狗好好說說，為什麼把人家好姑娘釣著不告白，好讓我們學學經驗。」

為什麼不告白啊——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或許他現在就和薛梓桐在一起了。但一班也許不會有他許向陽在，年級前十名也不會有他的名字。

即便如此，他還是希望自己是條鹹魚，好讓零八年那場噩夢沒在薛梓桐身上上演。

零八年的那一天異常悶熱，沒有風雨也沒有陽光，陰沉沉的天氣讓人心情煩躁。

傍晚時分，他補課回來發現他的父親面色沉重坐在沙發上抽煙，而他的母親卻反常的坐在一旁沒有斥責。

他們沒開電視也不玩手機，就這麼靜靜的坐著，雖垂首，目光卻不在手上。屋子裡壓抑的氣氛讓他有些不適應。

這是……怎麼了？

他背著書包還沒走幾步，就聽見他母親長嘆一聲，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他父親說：

「你說老天爺是不是瞎了眼？他們一家人寬厚和善，怎麼壞事老往他們家出！剛從長子那事緩過來沒多久，現在老薛又出事了，平時家裡的經濟收入全靠老薛撐著，現在老薛走了，她母女倆怎麼生活？小妹還小，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著。」

父親把煙灰彈進煙灰缸里，一抬頭看見他立馬改了口中的話，「向陽回來了，你趕緊去做飯。」

母親回頭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起身去了廚房。

他把書包隨手扔到沙發上，坐在父親身邊好奇地問：「爸，你和媽說什麼呢？」

一看見他就閉口不言，有什麼事要瞞著他？

父親掐滅煙頭，沉著嗓音說道：「你隔壁家薛叔叔去世了。」

今天早上薛叔還來他家，說是要帶小妹出去玩，問他去不去。他因為要補課沒法一起出門，不然的話……

他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一種無法喘息的胸悶感突然席捲而來，「什麼時候的事？那小妹呢！」

「就是今天下午的事。你薛叔護住了小妹，但那丫頭估計也嚇的不輕，就怕落下心裡陰影。」說到這，父親眉頭深蹙，本能的從盒子里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拿起打火機最終還是沒點燃。

「薛叔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去世的？」那聲去世他有些難以說出口，早上還和他有說有笑的人，突然間就沒了，那種飄渺感讓他覺得這一切太不真實。

父親深嘆了一口氣，還是點燃了香煙，說話的語氣有些急促與敷衍，「意外。」

對於薛叔的死因，他的父親很明顯是不願細談的。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父親就連和他繼續說下去的心情也沒有，開始拿著他的作業打發他走。

「你作業寫完了沒？沒寫完趕緊進屋寫，一會出來吃飯。」

心有不甘，又無可奈何，一肚子疑問只能憋著。怏怏不樂拎著自己的書包進了房間。

因為年幼不懂事，對於薛叔的去世也只是心痛一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拋到腦後。畢竟鄰居敵不過血緣，那種生不如死心痛感他真的沒法體會。

人在面對不關自己的事時，大多是涼薄的，因為無法親身體會到當事人的痛苦，哪怕是最親近的人。

吃過晚飯下樓丟垃圾時，正好在樓梯口遇到了剛剛從醫院回來薛梓桐。

她的臉上掛著兩道淚痕，雙目無神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娃娃一樣，任由阿姨牽著走。最扎眼的就是她那身被血染紅的白衣，也不知道是薛叔的還是她自己的。

沒有選擇和她們打招呼，而是默默地退到自己家門口，給她們讓出一條路來。

幹媽臉色很差，和小妹一樣沒精神，但目光里還是有光的。或許是因為小妹還需要她照顧。

本來是想像往日一樣和她們打招呼，張了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幹媽和小妹進了屋。

一個人走在安靜的樓梯間，每邁出一步，有關薛叔的記憶就湧上心頭。從此以後再也不能遇見那個正直的男人，再也聽不見他爽朗的笑聲。

思念的時候只能去翻找回憶，而回憶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時間沖刷著。也許有那麼一天，他會忘記薛叔的模樣。

鼻尖突然一酸，眼淚填滿眼眶。駐足停留在台階上，深吐納，想把肚子里所有的不愉快都送給微風，讓微風把它們都帶到不知名的遠方。

關於這件事情，他的父母從今天以後就再也沒提起過一個字。小妹也因為薛叔的事，六天沒來上課。

薛叔出殯的那天，他們一家都前去弔唁。薛梓桐的小身板趴在玻璃棺上嚎啕大哭，無論誰來勸說都不願離開。

死亡所帶來的痛苦，往往是所愛的人承受最多。

看著傷心欲絕的薛梓桐，他那遲來的涼薄的眼淚還是沒憋住，順著臉頰滑落在地，無聲摔成一滴水跡。

就好像薛叔的死，只有當場的人知道。於這個龐大的世界來說，無足輕重。

從送走薛叔的這天起，薛梓桐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上課總是盯著書本出神，考試連名字都不寫，卷子發下來是什麼樣，收上去交給老師也就是什麼樣。

她的成績一落千丈，再加上陰沉的性格逐漸被孤立。

所有人都以為小孩子忘性大，過些天悲傷就淡化。但事實證明，他們都想錯了。

星期三的晚上，他正趴在書桌上苦戰數學題，房門突然被打開，只見幹媽慌慌張張走進來，焦急的問：「向陽，你有沒有看見小妹？」

「小妹不是病了嗎？今天一天都沒來上課。」

幹媽聽了他的回答兩手一拍，差點兒當場就被急哭，匆匆忙忙轉身就走。

他媽媽也站不住腳，連忙安慰道：「王麗你別著急，我陪你一起找找。」

看這樣子薛梓桐是瞞著幹媽逃了課。這麼晚都沒回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他撂下圓珠筆迅速的追上幹媽她們，「我也陪你們找小妹。」

好心沒被理解，反而迎來他親媽的一頓呵斥，「要你添什麼亂，回屋寫你的作業去！」

他張口欲言，就聽大門「砰」的一聲巨響，她們的身影被鐵門隔絕在外。

說句實在的，他一個大男生平時被考試煩炸的時候也產生過逃課的念頭，但也就是想想而已。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薛梓桐竟然把這事給落實了！

只希望別再有人出事，那個破碎的家已經承受不住任何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