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回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服侍過人，頂多照顧過小師妹吃飯。

不論是在陸家堡還是靖王府，他都是主子。

毛巾在酒中浸濕後擰幹，墨君寧只穿了件他的外袍，裹著件披風，輕易就被蕭靖回扒了個幹凈。

左右發著燒，營帳里又燒著火爐，鐵定凍不著。

笨拙得將人翻來覆去擦了幾遍，手法總算熟稔起來。蕭靖回一直為墨君寧擦身，等到燒退時，天已經黑透。

人依然昏迷不醒。

張老被請來把脈，言明燒已經退了，是否能醒就看墨君寧的造化了。

若是天亮之前無法醒來……

張老搖搖頭，在半夏的服侍下顫巍巍得離開。這個少年雖然柔弱，卻醫術高明。只是未及弱冠之齡，如何連求生意志都沒了？

半夏送侍候張老睡下後就回到營帳門前，也不進去，對著天空祈禱神仙公子能夠醒來。

羅大有對墨君寧沒什麼感覺，雖然感激他救了很多兄弟，卻對這種柔弱的男子漢沒有好感。

"他自己不想活，你操心有什麼用？"看著半夏認真的樣子他就忍不住嘲諷起來。

"公子是好人，你怎麼能這麼說？"半夏急紅了眼，幾乎要跟他拚命。

"好好好，我錯了。外面冷，你回營帳睡吧，人醒了我立刻告訴你。"他嘆口氣，一個軍營這麼久，怎麼也不見關心關心他？

"我就在這裡等。"

半夏說完便不再理他，羅大有隻能在旁邊陪著。思索著什麼時候人睡著了，偷偷抱回營帳去。

墨君寧退了燒，臉色反而蒼白得幾乎透明。他就靜靜地躺在那裡，連呼吸都弱不可聞。

墨君寧只覺得渾身無力，像是沒了骨頭，腦子也昏沉的厲害。

周圍一片黑暗，他只能漫無目的得像前走。

前方突然有了光，他遮住眼睛，待放下手時，竟發現場景異常熟悉。

紫檀木的桌子，御雪凌風圖，素雅的床簾後，蕭靖回瘦骨嶙峋的面容隱約可見。

珠簾捲起的聲音響起，他驀然轉身，蕭景琰正步履沉穩地走來。

"君寧，殺了他，這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他尚未開口，身後一直昏迷的蕭靖回竟然坐起身來，滿臉憤怒地質問他。

"墨君寧，你竟然害我？"　

"你該死！"蕭景琰不知何時已站在他的身後，頭溫柔的靠在他的頸上，卻說著最殘忍的話，"棋子的使命已經完成，你怎麼還能活？"

"你該死！"蕭靖回竟也下了地，墨君寧聽聲轉頭正好和他蒼白的臉對個正著，"害我如斯，你不該用命來償嗎？"

我該死，我該死……

就這樣死去吧，全了所有人的心願。

他放棄般的閉上雙眼，耳邊卻傳來一聲怒吼:"墨君寧，你要是敢死，我下了地獄也不會放過你！"

束手無策的感覺讓蕭靖回很是憤怒，眼看就要天亮，墨君寧竟然口口聲聲說自己該死！

天快亮了！

墨君寧還是醒了。

蕭靖回的怒吼讓他想起自己已經重生，那些不堪的過往還在未來未曾發生。

他背負著蕭靖回的命，背負著對蕭景琰的恨，他不能死！

費力得睜開眼，蕭靖回鮮活憤怒的面容就在眼前。

墨君寧如釋重負得笑了笑，一切都還可以挽回，真好。

蕭靖回總算將人盼醒了，還沒拎起來教訓教訓，就發現人又閉上了眼睛。

"羅大有！羅大有！"

"在！"

"請張老來把脈！"

難道人死了？

確診不用請張老，羅大有直接抱起半夏進了營帳。

"你幹什麼，我要去請師父來給公子把脈！"

"把個脈而已，你來為你的公子做就可以了。"

墨君寧只是太過虛弱睡著了，以後好生養著，倒也可以多活幾年。

半夏憂傷而又慶幸地鬆了口氣，卻沒有回去，守在了墨君寧床邊。

蕭靖回還要處理大啟與胡人的停戰之事，有些帳，可不能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