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鬧哄哄一片，有候者在門口躬了身子：「姑娘，下面著火了，客娘讓小子來請姑娘跟客人去安全的地方。」

早就坐不住，了眉聞言立馬站了起來，又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忙轉了眼去看言濯：「少主……」

手上繼續動作，言濯道：「姑娘受驚了，便隨候者去吧。」

了眉問：「那少主呢？」

言濯站起了身：「言濯還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呆了呆，了眉回過神來後對著言濯施了個禮：「如此，是了眉跟說樓的錯，少主好走，下次若有機會，了眉再親身賠罪。」

言濯回：「姑娘不必客氣。」

慌忙點點頭，了眉在外邊傳來的嘈雜動靜中，打開門走了出去。

言濯聽到她問候者的話：「怎麼會失火？是從哪兒開始的，客娘呢？」

候者一路小跑帶路，回答的聲音斷斷續續：「好像起火原因是在『宵廝』，小子聽說……」

敞開的門誠實映照出亂糟糟的場面於眼前，言濯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尖叫跟慌亂的腳步，間或還夾雜著有人冷靜指揮的動靜，看到韓妥出現在了門口。

「少主。」

言濯抬腳：「走吧。」

愣了兩秒，追趕上腳步，韓妥問：「少主，我們去哪？」

轉過轉角，言濯將因為受到了驚嚇，而臉色煞白的女人丟在身後，他說：「去起火點。」

「這是怎麼回事？」經由候者的提示到達宵廝，唐文訶問一臉急色看著裡面的說客。

「少爺恕罪，」說客在這個地方待得時間最久，肌膚受到火光炙烤的時間也最久，而且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安排下人的救火活動，所以這會兒展現在人前的形象難免有些狼狽，「是了落，她進了宵廝去教訓一個小女，結果，一不小心打翻了油燈，屬下剛已經將她救了出來，只是…望少爺開恩，她也是一時不忿……」

眼前的火勢明顯已經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唐文懷抬手示意拿著桶盆奔走的下人停下，看不出情緒的眸子里倒映了跳躍吞噬的火光。

火舌因為沒了人為的幹預而興奮了動作，身軀左奔右走，不一會兒就席捲了周邊所有的房屋，張狂的吼聲隨著屋檐的斷落而更加放肆了最後的狂歡。

「裡面可還有生者？」唐文懷問。聲音卻小到站在身邊的人都無法聽清。

看他一眼，唐文訶轉身便走：「將了落帶來見我，不管她現在是何狀況。讓我開恩？我倒是要聽聽看，她有何重大到，需要賠上整個說樓的聲望來周全的委屈。」

說客在他身後苦了臉：「是。」然後跟身邊人吩咐了待會兒需要做的事宜，接著跟在了唐文訶身邊。

最後看一眼已經塌陷的宵廝，唐文懷同樣轉身。

「四少爺，我們去哪？」跟著走了兩步發現路線不對勁，跟在身邊的侍衛問唐文懷。

「回家。」輕飄飄的兩個字，從有著冷淡眉眼的少年嘴中吐出，和著身後的火焰，像是驚擾了某種衝動。

韓妥站在最近能夠感受到火力的地方，不解他家少主為何會來這個地方：「少主，這裡危險。」

言濯抬眼看瘋狂著態勢的火牆，道：「裡面有兩個小孩，大約十來歲的樣子，去帶出來。」

韓妥聞言掩不住詫異地看了眼火光衝天的火勢。心內覺得在這樣的火災中不可能還會有人存活，且不說整個宵廝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就說這場火起的時間，到現在這一刻已有了一刻鐘的時間，又都是易燃的材料，若是還能有人活著，唐家才不會那麼輕易就撤走了人，怎麼說也是他們家的產業，有人身死在裡面這種事，說出去肯定會有影響。

可是對於言濯的絕對信服又深植於心，在心中疑慮陡生的當頭韓妥已經動了身形，進了火陣。

火災帶給人的驚懼，不光是它超高的溫度可以融化掉所有的物事，也因為它燃燒而產生的濃煙可以奪走人的意識，從而讓置身其中的生物生命被予取予求。

韓妥在濃煙最濃盛的地方辨別出兩條人影的時候，其實已經有些支撐不下去，但看那兩個小孩的樣子，卻是比他更危險。

飛掠身形到了他們跟前，他在屋檐倒塌的瞬間一邊腋下夾了一個孩子，衝出了火焰的包圍。

新鮮呼吸重新衝擊鼻頭與口腔的時候，他生平第一次在言濯跟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這讓他在張大嘴一邊狠狠呼吸一邊又壓抑咳嗽的時候都低著頭，完全不敢去看言濯的臉色。

言濯看了眼被他扔到地上的兩個小孩，在原地等了兩秒，然後轉身吩咐：「帶他們走。」

韓妥已經調整好了呼吸，雖然喉嚨還是火辣辣地疼，彷彿煙霧刺激的味道揮之不去，不過已經可以行走自如。

低下身抱起那兩個孩子，他翻牆出了說樓。

「黯。」

火舌在風力的加入下更加跳躍，不過也是強弩之末，因為周圍已經沒了可以被它連累的材料。

「告訴黙，帶鯬跟黟來見我。」

彷彿明白自己的處境，火焰開始最大程度榨取木料的身軀，深入燃燒發出的「嗶-啵--」聲不斷，像是某種應答。

唐文懷回到家的時候碰上了剛要出門去的唐文浩。

「二哥。」他停下，禮貌叫人。

唐文浩一反常態在他跟前停駐了腳步，打量的眸子一寸寸從他臉上掃過去，說出來的話含沙射影：「四弟這次出行，可還玩得開心？我聽說說樓失了火，剛準備去看看，四弟要不一起？」

唐文懷抬頭，對上他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的眸子，道：「不用了，二哥去就好。」

「好歹也是唐家的家業，四弟就這般漠不關心嗎？」唐文浩「哼」一聲，語氣中帶了不滿。

唐文懷還是搖頭：「就不了。畢竟四弟不如二哥心思周密，恐怕去了，也是幫不上的。」

最後瞥他一眼，唐文浩繞過他走遠：「如此，就不強求四弟了。」

靴踩白雪的聲音入耳，漸行漸模糊，唐文懷看著有些刺目的光芒，在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