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濯收到黣傳來的信件時，對著裡面傳達的信息愣了很久的神。

「少主。」直到韓妥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那小娃娃嚷著要見您。」

言濯神情沒什麼變化：「不見。」

「是。」

韓妥已經退下，言濯最後看了眼手中的紙張，不明著神色揉-碎了它。

「喂，你為何不見我？」身後傳來不滿的質問。

看著窗外的長路，言濯問：「我為何要見你。」

似乎是不喜歡對著一個背影說話，小孩跑到了言濯眼前：「當然是因為我有事問你。」

抬手揮退了想要制止的韓妥，言濯於旁邊的馬紮上坐了：「你問。」

小孩猶疑著端詳了他兩眼：「你不開心嗎？」

言濯抬頭，對上他彷彿蒙著一層霧氣的藍【色】眼睛：「這便是你要問的問題？」

「當然不是！」小孩「切」了一聲，「不樂意說算了。反正是邪教的人，煩惱的也不會是什麼好事。」然後又理直氣壯了神色，「我問你，我們還有多久才會到俚鄉街市？還有，你上次跟我所說之事，可能當真？」

被他看不上又忍不住想表現的優越的樣子給逗笑，言濯道：「這些，問外邊的下人也一樣能得到答案。」

「我……」語塞了兩秒，小孩突然對著言濯「哼」了一聲跑遠，「我就知道不該對你們這些邪教的人抱有希望。」

那你還眼巴巴跑來問我問題？言濯失笑。

「少主。」韓妥再次出現，「屬下剛打聽了路線。明天傍晚，我們便能到達俚鄉。」

言濯點頭。

「那小孩，」略微有些猶豫，韓妥請示，「我們果真要帶上他嗎？」

言濯問：「怎麼？」

「他的眼睛……」

「下去吧。」

「…是。」

空間靜寂，微塵漂浮。

手中執了鏡子映照雙眼，言濯看著裡面平靜無波的眸子出了神。

木傾，小孩的名字，那天被黮於君悅客棧救了的人，黮離開的時候沒有將他帶走。

「言少主，一路順風。」為昨夜的事情《操》勞了【一】夜的楊老，面容憔悴，神情萎-靡，卻在得知言濯要離開的時候，還是親自前來送行，拱手的片刻臉上的神情真摯又真誠。

言濯自然回禮：「給楊老帶來了不少麻煩，言濯在此賠罪了。」

連連擺手，楊老道：「言少主請。」

點頭轉身，言濯剛剛抬起腳步，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

「哪來的小娃？」

「他身上有傷！」

「難道他就是昨夜偷了柳兄秘籍之人？柳兄，你來辨認辨認！」

「放開我，我不是小偷！」

「戴著眼罩如何？難道是個瞎子？」

「別碰我眼罩！你們放開！」虛弱的聲音，可以從中辨識出他傷得確實不輕。

「抓住他！」

沉重又微弱的呼吸聲由遠及近，下一秒，言濯腿上撞上了一個溫熱的身-體。

「救我。」小孩低著頭，身-體發抖。

「這……」顯然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楊老看著犯了難。

「言濯，這小娃現在尋求你的庇護，難道你就是昨晚指使他偷我秘籍之人？」姓柳的少俠，怒氣沖沖站出來。

「沒想到嶽夜中人如此不-堪，連夜偷取別人家傳絕學！」有人義憤填膺。

對於這樣的髒水言濯沒興趣理會，看一眼抱著自己大腿的小孩，他微曲腿踢開了他：「你們要，就給你們好了。」言罷，抬腿欲走。

小孩被踢開有些懵，身上的傷被撞開，氤氳出一片的紅。他錯愕抬眼，摘了眼罩的眸子映在了言濯不經意的一眼中。

腳步微頓，他偏了方向擋在了小孩跟前。

那些原本打算上前的人看著他的動作愣了愣，片刻質問：「言濯你這是何意？又想保他了？」

盯著那樣像是遮擋了山水景色畫的眸子，言濯深了眼神，道：「是又如何？」

「別欺人太甚。出爾反爾便是嶽夜的行為準則嗎？」柳姓少俠顯然動了氣。

無意多加糾纏，言濯問小孩：「你可有拿他的東西。我只問一次，若你不說實話，我也無能為力。」

搖頭，小孩的神情倔強。

言濯道：「自己找塊布將眼睛【遮】上。」

微愣，小孩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罩早已不在，忙低了頭手忙腳亂撕了破爛的衣服綁在了眼睛上。

看一眼韓妥，言濯吩咐：「帶他走。」

「言濯！」柳姓少俠往前兩步，憋得通紅的臉上是一直被無視的憋屈跟暗自較勁出的不甘，「你這是承認你就是那幕後指使之人？」

看他一眼，言濯輕飄著語氣：「他說了，沒有拿你的東西。」

「僅憑一面之詞，你就決定包庇？！」

「你又何嘗不是一面之詞？連自家傳家秘籍都看不住，現在還賴在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娃身上。柳家少俠，倒是讓我大開眼界。」

「你！」

「楊老，」言濯偏開了眼去看從始至終一言不發任由失態發展的楊老，「這事，你怎麼看？」

「這……」為難了面容，楊老看看言濯又看看柳姓少俠，猶疑半晌然後對著言濯忽然行了個禮，「言少主，畢竟柳少俠丟了傳家秘籍，你現在這樣就將嫌犯帶走，確實有些不合常理。要不你看，先留那小娃兩天，若是他果真無辜，我們便將他放了如何？」

變了臉色，言濯重複：「你們？」

「老朽不是這個意思，」慌了言語，楊老連忙解釋，「只是言少主，那小孩確有嫌疑。」

視線一一從像是飽受壓迫的楊老，跟被楊老的言語說得同仇敵愾的眾武林人士身上掃過，言濯慢慢收了表情：「或許大家都不清楚嶽夜中人的手段跟行事準則，而自從昨夜到現在，也確實有很多人對此抱有興趣。於是，言濯決定不再【藏】私，便讓你們見識一下又何妨。那個小孩我要定了，若是有人提出異議，可以上前一步，我們可以交流一番。」

「言濯，你別欺人太甚……呃…！」話音未落，胸口被一截爛樹枝戳穿。

「啊！！！」

「殺人了！」

「言少主！！！」

邪肆了面容，言濯道：「他有一刻鐘。或許你們可以選擇跟我繼續對峙，從而流逝掉他的生命。」看向白了臉色的楊老，他笑，「你的意見呢，楊老？」

抖著腮幫子鼓動了半天，楊老轉身吩咐客棧的夥計：「趕緊送柳少俠去就醫！」

明媚笑了，言濯轉身：「如此，言濯告辭。」

有人不滿，激動邁動腳步的時候被楊老勸住了。

不在意收起笑容，言濯走到了自己的馬前：「韓妥，前方為我找輛馬車。」

「是。」

「喂，你為什麼救我？」

言濯道：「難道不是你求我的？」

語塞了一瞬，小孩又問：「你是嶽夜中的人？那個邪教。」

「怎麼？被邪教中人救了，你的感受如何？」

「…我叫木傾，我以後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靜默了兩秒，言濯應：「呵……」

鏡中的眼瞳烏黑平凡，言濯看著，忽然言傾那不同尋常的眸子開始跟自己的重疊。不動聲色丟了鏡子，他站起身出了房間。

休息夠了，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