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歌訛律到凈殿，黣的身影看起來像是一條不能讓人確定的鬼魅。

「公子，褐陸娘娘去瞭然烏。」

「好。」最後在睲臉上按了按，時柒站直了身體，「睲，你是嶽夜裡接觸我最長時間的人，相信你也在這麼久的觀察中，已然可以將我平常的狀態學個七八分，所以這個任務非你不可。記住，你要做的，便是最大程度還原以前那個時柒，自傲，視所有人如無物，不樂意交流，當然，如果褐陸跟你要解藥，你可以嘲諷可以不屑，但最後藥一定要給她，要表現出無謂來。『無』難配製也難解除，所以今夜褐陸是沒有機會離開然烏的。不用因為擔憂而畫蛇添足，我們的目標，是百分百的成功。」

「屬下遵命。」

時柒點了點頭，示意黣隱身跟在身邊後出了凈殿。

他們身後，睲看向眼前銅鏡中的自己——清冷的眉眼，淡然的神情，美麗的五官，微張嘴時整齊潔白的牙齒，身上華貴舒適的衣物——這個人，是時柒，那個被主子寵上了天的嶽夜「公子」時柒。

以前對於主子那樣將一個男子捧在手心裡的行為覺得萬分費解，尤其是被指派在時柒身邊後親眼見識到的他的冷心冷情，更是讓自己為主子不平，覺得這樣一個花瓶到底是有著怎樣的吸引，竟然能夠讓主子這樣不管不顧？可是現在，忽然之間，時柒忽然就像是轉變了態度，對於主子的事開始百分百關注，雖然有時候自己還是覺得不靠譜，可若時柒真的是想通，從而願意回應主子的情感，那麼自己認可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手指撫上「時柒」的臉，睲迅速收回了手。暗衛，已經習慣了黑暗，忽然之間讓他回歸光明，他倒是有些近情情怯。

看著那張挑不出錯的臉，睲想：至少現在看來，詭醫弟子確實還是有一套的。若這一套以後能為主子所用，那還有什麼事不能去設想設想？

而一路警惕著神情往目的地趕的時柒，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間，收到了那個一直都瞧不上他的暗衛的認同。

嶽夜中人在心中對於歌訛律都有一個評價，或貶或恥或害怕，而一個地方若是在人們的心中太過唯恐避之不及，那麼相應地，就會衍生出別的用途來。所以這個地方，是嶽夜中最能夠藏人的地方。

上一世的時柒是真的與世無爭。所以很多事都不願意去關注也不願意去耗費心神，所以他過得簡單又無趣，當然，那是因為言濯在暗地裡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要在保護圈裡狀若無人的鑽研自己的醫藥就可以。

所以這一世下定決心要做出改變，時柒卻悔之不及發現，自己沒有一丁點前世的經驗可以借鑒。所以他能做的，除了盡量花費心思的布置，就是憑著心意跟相信自己的冒險。

上一世直到死他都對言濯父親言黎愧的信息所知不多，他不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不清楚他怎麼會落到一個被褐陸關押的下場，也不清楚對於言濯成為嶽夜的少主，他是怎麼樣的態度跟心情。

他知道的只有，宏柯諾他們在被自己引進嶽夜後，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之後瞞天過海般將他帶出了嶽夜，用來在最後的關頭要挾言濯，從而讓言濯毫無反抗成了他們的試驗品。

想到這兒時柒控制不住情緒地亂了呼吸，在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做什麼後強自穩住了情緒，然後對著在身邊看不出樣貌的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依計行事。

黣微點了下頭，然後身子微動消失在了眼前。

時柒在遮擋物後藏好了自己，以確保今晚的行動不會節外生枝。

「公子，」不一會兒，黣回來了，「礙事的我都解決了，議事堂里沒人。」

點了點頭，時柒同他一起進了歌訛律。

沒有開設窗戶的歌訛律底樓，裡面終年得不到太陽的光照，所以總是充斥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腐朽的味道，尤其是混合著炭火燃燒所產生的獨特氣味，讓人初踏進便不由自主皺了眉。

「公子，」黣看著時柒，唯一透露出的眼神中表露出擔心。

對於這樣過於保護的反應微愣，反應過來自己在這些暗衛心目中一直以來的形象後，時柒只得選擇搖頭，並從懷裡掏出一藥瓶遞給黣，解釋道：「可以幫助呼吸順暢。」

這會輪到黣愣了愣，一秒後他接過藥瓶倒了一顆吞了：「謝公子。」

時柒看著被炭火照耀得紅艷艷的地方，問：「你可有見老鼠之類的生物？」

黣指了個方向。

時柒快走兩步到了那個地界。很隱蔽的一處所在，隱在光亮不被照射到的角落，土質濕潤且黏膩。

手指捻著於鼻尖嗅了嗅，時柒起身照著牆壁被粉砌的痕跡摸索。

觀看著他的動作，黣也看出了什麼，同樣開始在不遠處尋找。

感官在黑暗中至關重要，尤其是在不遠處有著光亮，而你所處之地卻黑入深潭之時，這樣能夠集中起來的注意力便顯得更加可貴。

而這一點，對於時柒跟黣來說，都是深諳其道。

黣是因為職業關係而鍛鍊出來的素養。

而時柒？

那一年時光的逃避，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品味悔不當初跟心如刀絞，時柒早已經習慣了黑暗帶來的安心感覺，也鍛鍊出了於最黑的地方視物的能力，並且得心應手。

果然待到牆壁的面目開始在他視野中顯現面目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極其不起眼的石塊。

微小，角度低，隱蔽性強。

手指移過去按動，時柒感受到腳下的土地開始晃動。

「公子。」黣極速從兩步之遙飛身而來，帶著時柒避過了一枚來勢迅疾的匕首。

驚了一瞬，時柒看了眼那匕首飛行的方向，急道：「截住它！」

將他往安全地點一放，黣又轉身飛向快要射進爐膛的匕首。

心有餘悸看著暗器被黣徒手接住，時柒鬆了口氣，回身去看被打開後，顯得黑黝黝的牆壁內里。

閃著寒光的冷兵器，地上滿布的陷阱，看不到遠方的未知危險——這個地方，走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