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那個人終於走了，蘇卿無暗暗鬆了一口氣，餘光瞧見站在一旁失魂落魄的拾貴，蘇卿無沉吟良久後終於開了口。

「你過來。」

拾貴聽見蘇卿無叫他，不甘不願地挪了過去。

「做什麼？」

「你收拾一下，明天便出宮。」

「為什麼？」拾貴瞪大眼睛。

「出去幫我找三個人。」

拾貴剛想回話卻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嘴裡卻突然被塞入了一顆東西，拾貴喉頭一動便吞了下去。

「咳咳咳……這是什麼？」拾貴捏著喉嚨使勁咳嗽，臉都咳得通紅卻沒能把那個東西吐出。

「毒藥。」

拾貴驚恐地看著他，因為這個人說是毒藥，那就真是一定是毒藥。

蘇卿無轉身走入書房，同時道：「你過來。」

拾貴咬著嘴唇，驚懼地跟了上去，但見那個一身淡薄白衣的人入了書房後站定，身體單薄，宛如一棵不近人情的松。

「我給你五年的時間去找三個人，」蘇卿無居高臨下，冷冷地瞧著他道：「但是這顆毒藥三年後會讓你暴斃……」

「你的毒每個月也會毒發一次，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痛不欲生，」說著蘇卿無找了本厚厚的書放到書桌上，抬眼間見書架有挪動痕跡，心知那行人便是挖通了這裡過來的，手上卻指著桌上的書對拾貴道：「這本書里有緩解毒藥發作之法，也有徹底消除毒性之法，能不能熬過三年，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拾貴看著那本書，心知自己的生死便系在這本厚厚的書上，一時面色不定。

「當然，如果你能在三年內找到那三個人，並與他們一同到我面前，我興許會幫你解毒也說不定。」

「他們叫什麼，在哪裡？」拾貴連忙追問。

蘇卿無道：「第一個人叫笑笑，男，年紀與我相仿，第二個姓朱，也許是男，也許是女，第三個，小名叫錦兒，這三個人都在江南一帶，你去那找，找不到就別回來了。」

「這讓我怎麼找？」拾貴失聲叫道，給的線索如此模糊，江南那麼大，他該怎麼去找？

蘇卿無淡淡瞥他一眼，道：「找不到就別來見我。」

拾貴聽了這冷漠的話，捏著的拳頭緊了又松，緊了又松，終於，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他攥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了，他低下頭，聲音微微顫抖道：「你為什麼這樣對我？」

沉默良久，聽得那人熟悉的刻薄言語。

「你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不！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拾貴終於忍不住哭喊了出來，他猛地抬頭，熾熱的淚珠不住往外涌，分明就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明明以前……明明以前最疼我……」拾貴不住喃喃著，像在強調某種事情，某種……因為太過久遠而快要忘卻的事情。

聽著那人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情緒，蘇卿無緊蹙了眉，轉過臉冷笑道：「小孩撿只蟲子都會因為新鮮而好好地喂它幾天，這算得了什麼。」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拾貴抿著發白的唇，始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卻聽見那人忽又轉成嘲諷的語氣，「怎麼，你就這麼喜歡我，非要跟條狗一樣黏著我認爹認娘的？真是長不大……」

「蘇卿無……我恨你！」拾貴發瘋似的吼了出來，他……他居然這麼輕視自己的心意！

一聲嗤笑傳來，而後是一聲輕飄飄的。

「隨你。」

言罷，那人拂袖離去。

又是一顆眼淚不可控制地滾下，拾貴緊緊捏住拳頭，指節用力得發白，那人刻薄的話語讓他心如刀割，可是……可是……可是，此次一別……興許是天人永隔……他，他其實……

拾貴忍不住失聲叫住前方的人。

「爹爹！」

腳步一頓。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所有的偽裝在此刻全部放下，拾貴終於將自己所有的面具都撕開，他必須承認啊……他是如此渴望著那個人……那個，曾經待自己那樣溫柔的人。

「最後一次了……」拾貴哽咽著，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他簡直恨不得捧著自己的心跪到那人跟前，任他處置。

沉默。

「可以嗎？」聲音細微地像是小獸喉間的哀鳴。

依舊沉默。

「可以嗎？」再一次詢問，幾乎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氣。

大步離去的腳步聲回答了他的問話，一步步，一聲聲，踩著他所有的自尊和僅剩的溫情。

突然，腳步一頓，一雙黯淡的眸不可置信地亮了起來。

「你現在就走，我早上起床之後若是再見你，殺無赦。」

言罷，腳步聲響起，再也沒停下。

同時，一雙眼黯了，再也沒燃起。

冷笑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蘇厭嬰！」

蘇卿無聽見身後的人突然爆發的聲音，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而身後的聲音卻沒有止。

「蘇厭嬰！你視天下人為芻狗，天下人又何嘗會對你憐憫半分！從今往後，你的所有不幸，都是你應得的報應！你活該孤苦一生！你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