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叩首謝恩，斷不敢表現出一分鄙夷之態。

藺淑妃對我的樣子表現出了相當的滿意，她終於把她要說的全部說完後，才擺了擺手讓我起身。

此時綿娘正疾步的走進雲若殿，我則乖乖站起身隱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裡去了。

「娘娘，陛下正往清寧宮的方向而來。」

「是嗎！」得了這個消息，藺淑妃的臉蛋兒立刻好似開出了一朵花兒一樣的，急忙伸了手，說：「快快準備接駕！」

綿娘上前一步去扶了她起來，二人急急的就朝殿外走去。

這當真是天降之喜，且不說符曜本就從來不等入夜絕對不會進後宮，更別說來這清寧宮了。而如今他在未過晌午便來了，這就給了所有人一個暗示，清寧宮在後宮的地位是不同的，皇帝竟然肯為了一個清寧宮而打破規矩。這一改了昭陽宮死死壓住清寧宮的局勢。

未過多時，我已經遠遠的能聽到符曜的腳步聲。

我對他的腳步聲相當的敏感，在前世的時候，每一次我都是聽到了這樣的聲音然後嚇得一身冷汗。

「陛下可曾用過午膳？」藺淑妃親密的摟著符曜的胳膊，嬌聲問到。

兩人一同走進殿來，符曜只是淡淡的掃視了我一眼，不動聲色的坐在了主位之上，說道：「正是來你這處兒用膳。」

藺淑妃聽了這話大喜，說道：「臣妾日日恭候陛下，時時準備了陛下最愛吃的菜，只盼陛下能常常下榻妾身這清寧宮。」

符曜也不答的隨意笑了笑，很快膳食就準備妥當，符曜與藺淑妃二人對桌而跪，十分親昵的模樣。

只見桌上大大小小的擺放了鳳尾魚翅、紅梅珠香、宮保野兔等十幾道菜色，皆是十足的山珍海味，有些甚至我是皇帝時都未曾享有過。看來這藺淑妃為了等待這一天是下了十足的功夫的。

「陛下，這是您最愛的文君酒，臣妾特意著人溫了，您試試口感可還好？」藺淑妃一邊說著，一邊從綿娘手中的托盤上取下一隻晶瑩潔白的玉壺，壺體形如通天冠，尊顯帝王的極致品位。

藺淑妃將玉壺持在手中，似是要親自起身為符曜斟酒。

只是她本著繁複宮裝石榴裙，以跪坐之姿起身斟酒可實數不易，才剛剛直起腰，符曜便皺了皺眉，似乎很是不滿她這不得體的舉動。

隨即他的目光又冷冷的掃向了我，藺淑妃順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向了我，當下會意的說道：「小聾子，還不快過來替陛下斟酒。」

我得令，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能表露的，從藺淑妃手中接過酒壺，碎步走到符曜面前，跪在他的身旁。

隱隱透著春意的流水從玉壺中緩緩而出，蕩漾在琉璃盞中，激起一層小小的水花。酒體陳香優雅撲鼻，經時間歷練而陳化老熟，日趨飽滿，香韻彷彿成熟而典雅之佳人——綽約而深邃。

符曜執起一杯，舉到唇邊，眯著眼睛欣賞了一番，下一刻便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藺淑妃期待的眼神盈盈的看著他，只求他贊一聲好，然而當符曜再次將琉璃盞擱在桌上時，目光已然清冷的說道：「這是什麼酒？毫無文君酒之甜香！」

「怎會…」藺淑妃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大驚失色，立即執起自己面前的琉璃盞欲飲，卻見符曜出手制止道：「你喝。」

他命令的對象不是藺淑妃，而是執著玉壺的我。

我眸光一緊，原來不是酒不好，是斟酒的人不好。

他說罷見我遲遲未動，隨即舉起自己的琉璃盞到我面前，重複一聲道：「你喝。」

大庭廣眾之下，我不可與他硬抗，更何況他已然將御盞舉到了我面前，我哪裡有拒絕的權力！

思及此處，我只得將玉壺中的流水倒入琉璃盞中，整整的一碗，酒香撲鼻，我不敢遲疑，一飲而盡。

盈了整個口鼻的，馥郁豐盈，柔滑似錦緞，芬芳若牡丹綻放，醇厚中糅雜著朝露滋味。

「再飲。」沒有絲毫起伏的語調在頭頂響起，到了這時，藺淑妃再遲鈍也知道符曜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了。

我無法，只得再飲。文君酒本以甜香聞名，並不性烈，但是被這樣急急的催促著三杯兩盞下肚，回味甘洌悠長，酒後余香繞樑，縱是溫酒，也不覺有了幾分醉意。

何況即使在前世我也並不善飲酒，今生這小身板明顯的也對酒表現出了一種生澀的反應。

頗有幾分醉意的跪在符曜身旁，臉已經被酒意熏得通紅。

禰衡酒醒春瓶倒，恰似嬌娥玉顏回。

文君酒多飲，便是此番效果。我不禁有些憤恨符曜的仗勢欺人，卻又無可奈何。

好不容易熬到兩人用膳完畢，想著這下終於可以退下去休息休息，不料符曜竟然一改性子的對藺淑妃說道：「愛妃可願陪朕隨處走走？」

藺淑妃得了這樣的邀請，更是喜不自勝，連勝應喏，但是這次她卻頗能讀懂符曜心思的，不忘將我喚了隨行伺候。

我只得咬牙忍耐。

此時正值春日，飲綠軒里風景獨好，荷塘碧琅，亭台幾許，芙蕖萬朵，照水而開。

藺淑妃相當愉悅也相當嬌羞的倚在符曜的肩膀上，兩人走走停停，閑情雅緻可見一斑。

然而此時我被這飲綠軒中的清風一吹，更覺酒蟲上腦，大腦一片混沌，雙腳都已經有些飄飄然起來。每走一步，都似踩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毫無切實之感。

也不知這樣究竟堅持了多久的，最後終於是支持不住了，腳下一個踉蹌，雙眼一翻，堪堪的就向下倒入。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而是無端端跌落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