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雪片大朵大朵墜落，盈盈的將夜幕反射得通透。

我將雙手合抱，攏在袖子里，隻身在夜色中疾步獨行。四處張望，抬頭又看看月色，我確定現在正是交班之時，不會有人發現我。

御花園的假山旁，高五尺處有一碎石，輕輕旋轉，假山轟然而開。

我最後確認四下只有我一人，便一個閃身，隱藏到了黑暗中。

因為雪染的原因，凹凸不平的岩道濕滑難走，我踉踉蹌蹌，好不容易到了最底端。

「誰？！」黑暗之中，一人低喝到。

「是我。」

只聽幾聲窸窣，黑暗頓時被光明驅散，影影綽綽，木板床上斜倚著一個男人。

此時他已將面罩取了下來。竟不料是個異常俊朗的男人。

俊朗的男人我見過很多，比如符元，他是豪氣幹雲，雖然我並不想承認。再比如符曜，他是狂傲霸氣，還有藺清沼，他是深沉內斂。

但是這個男人不是，都不是，他是神秘。即使以真面目示人，卻也神秘。

我失笑，若說神秘，還有人比我這個借屍還魂的鬼更神秘的嗎？

我收起胡思亂想的毛病，快速走到破桌邊，將背上的包袱解了下來，裡面是一些吃的和水，還有一些藥品和紗布，我弄到這些可不容易。

我從包袱里掏出一隻饅頭，遞送到他面前，然而冷不防的，他強勁有力的手一下子扣住我的手腕，我吃疼的驚呼了一聲，不解的瞪著他。

隨即他一言不發的捋起我的袖子，一排一排觸目驚心的傷口，結著醜陋的暗褐色肉痂。

他瞳孔收縮，似是驚濤駭浪，抓著我的手臂有些微的發抖。他猛然抬頭問我：「為何？」

我沉默，我也不知道，如果只是為了要他為我賣命，我也做得有點過了。

難道我的心裡還殘存著一點救死扶傷的仁慈？真是可笑！我這種為了殺人而重生的人，怎可有慈悲心腸！

「你替我吸毒，你喂我鮮血？為何！」那些溫暖甘甜的液體滑入口中的觸感還記憶猶新，在他的體內瘋狂奔涌，無孔不入，流遍四肢百骸，讓他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流著另一個人的鮮血，就像是一顆毒瘤，在裡面肆無忌憚地破壞！在裡面影響著他！身體里，大腦里……全部都是那個人！

那幾道傷口觸目驚心！在他面前變得可怕！

「因為我需要你。」我毫不掩飾的答道：「我要你做我的盟友。」

說著，我將手抽了回來。

「盟友？」他仍是不解的望著我。

「你要殺符曜，我也是。你有武功，我有情報。我們可以成為盟友。」我幾乎是有點激動有點興奮的誘惑著他答應，我不信在他對我感恩戴德之後會拒絕我如此慷慨的提議。

「我要殺符曜？」他失笑，「何以見得？」

「你是刺客，你是殺符曜的刺客。」

他彷彿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的大笑出聲，然後在下一個瞬間戛然而止，頓時的寂靜讓我膽戰心驚，呼吸都凝滯。

「刺客就一定要殺符曜？」

我，啞口無言。

難道，難道我所做的這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猜想？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過你救了我一命，」他隨即又認真的說道：「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情。」

「殺符曜。」我收起內心的激蕩，毫不猶豫的說到。

「能聽聽你的原因嗎？」他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著我。

「他弒君奪位，人人得而誅之！」又是這一套說辭，他擺了擺手，很是不耐的說道：「大道理你就收起來，我要知道真相。」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咬牙切齒。

「究竟是何仇是何怨？你若真想我幫你，我有權利判斷你的要求是否合理。」

「他搶了我最重要的東西，殺了對我最重要的人。」

他搶了我祖宗基業，殺了我自己！

他見我說的含糊，卻也不再追問，而是沉吟著思索著什麼，看不清表情。

「你叫什麼？」他突然幽幽的問到。

「小聾子。」

「你的真名。」他抬起頭直直的看向我，說：「我有權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更有權力知道盟友的名字。」

也就是說，他願意與我為盟咯？

我心喜的說道：「姜言。」

他的眸子閃閃爍爍，晦暗不明，我都幾乎以為他已經結束了話題的時候，他又啟言道：「姜是周室的國姓。」

「不錯。」我大方的承認。

「楚元。」他吐字清晰的說出了這兩個字，我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我的名字，你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