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你真的覺得現在就有必要監控老羅的家人嗎？」車已經開進了醫院的停車場，可是蔡波還是不大相信依江城的判斷力會這麼草率下這樣的決定。

江城沒有正面回答蔡波的問題，反問道:「查案最忌什麼？」

「自然是先入為主和感情用事。」蔡波下意識回答道。

「你已經犯下兩條。」

「可是，這個案子確實還有疑點，我只是……」蔡波還欲解釋什麼，可是江城卻好像沒有了聽下去的慾望，停好車，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便徑直下了車。

見江城根本就不想理自己，蔡波只好打住跟著他也下了車，低著頭一邊委屈地嘀咕一邊緊跟其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江城拉著拐進了一間空房，不是病房，而醫務人員的休息室。

「頭兒，我們這……」蔡波還未說完，江城便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穿上！」扔給他一件醫用大褂，還未等他有所反應，他自己已經率先穿上了另一件白衣大褂，「離這個科室休息的時間還有2分鐘，如果你沒有穿好，就視為自動退出重案組。」見蔡波還是一臉懵逼地狀態，江城套好最後的口罩後，終於開了腔。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蔡波自然沒有閑工夫去思量江城到底要幹什麼，只能一邊乖乖地換衣服，一邊想江城曾一年換十個同伴的傳聞。真是遠聞不如一見啊，不過，我喜歡！看這架勢估計是要交待我一個重要任務，「然後呢？」意識到江城可能在執行什麼秘密的計劃，而自己將會在這個計劃中擔任某個重要的角色，蔡波不禁有些雀躍和激動。

「保持沉默。」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不會的，江城既然特地讓我來，肯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現在可能沒到時機。蔡波安慰自己道。

兩人一路無言，因為戴著口罩，也沒有人認出他們來，也就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只是最後遇到了一個人—張局。張局也來了，莫非這次是一個大行動？蔡波這樣想著，下意識就要敬禮，幸好江城反應敏捷及時拉住了他的胳膊。

「頭兒，是張局！」生怕江城錯過了行動的重要人物，蔡波壓著聲音提醒道。

「他是來換藥的。」說完這一句，江城的臉色更冷了幾分。

蔡波:難道我真的只是來保持沉默的！

江城終於停了下來，然而，卻不是羅子洋的病房。

「頭兒，現在你可以說你的計劃了吧！」跟了一路，也想了一路，蔡波也沒有想明白江城這樣幾經波折的跑到醫院的天台是為了什麼，憋了一肚子問題想要問江城。「不是說要透過羅子洋來調查老羅的行蹤嗎，咱跑這來，幹嘛？」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來醫院是要透過羅子洋來調查老羅的行蹤。」

「可是您不是來之前跟我說要監視每一個跟羅子洋相接觸的人嗎？」

「那我也對你說過不要先入為主。監視羅子洋和來醫院是兩回事。」江城說到這，眼底里有些不耐，他之所以帶蔡波過來，就是覺得他腦子比較靈光，不用廢太多口舌，可是從事情發展的過程來看，他覺得自己似乎高估他的智商。

蔡波:「……」難道我的智商真的下退了！被江城的冷漠打擊到了，蔡波不禁有些失落，垂著頭不敢再看江城的眼睛。

「阿城，你看你還是老樣子，小蔡畢竟是第一次跟你合作，沒有摸清你的脾性，哪聽得懂你那些言簡意賅的暗示。」

兩人面對面地站著，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抬頭一看，正是失蹤多天的羅永。「老~老羅！」看著突然出現的羅永，蔡波心裡的疑團更大了，猶豫著是不是要將眼前的人逮捕歸案，可是看江城卻像是根本沒有看見羅永似的，徑自的站到了離羅永更遠的地方。

「你遲到了。」江城終於開了腔，波瀾不驚的一句話卻更讓蔡波摸不著頭腦。

從頭到尾江城都沒有看羅永，靠在天台的圍欄上，呷著一支煙，看著遠處的景物出神，一切就像是一場默劇，用僅有的肢體動作在闡述劇情，「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蔡波愈看愈迷糊，從他倆的對話來看，這次會面似乎是早就安排好的，可是既然如此又安排監視幹什麼呢？做給別人看？警局裡面有內鬼，如果真的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話，那倒是有這個可能，那羅永的身份就應該是卧底了。「難道老羅你的身份是……」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蔡波正欲求證，羅永突然打斷道，「我，是來自首的，那三個人是我殺的，你們逮捕我吧！」說著羅永便伸出兩支手，一副等待著手銬的樣子，一點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

「老羅，你……」羅永的回答，一下子將蔡波的思緒攪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話，「老羅，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跟我們開玩笑了，人怎麼可能是你殺的，你可是警察。」幹笑地說完，連蔡波自己都覺得有些牽強。

「小蔡，你覺得這種事我會開玩笑？」羅永苦笑了一下，見江城根本就不搭腔，知道他這樣是不會問自己什麼問題，索性自己和盤托出:「阿城，你是知道我的，我老羅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毒販子，這也是當初我堅持要跟你一同調入緝毒隊的原因。那三個人本來就罪該萬死，就算是抓回去也是要槍斃的，我老羅殺他們只是替天行道罷了。你知道我找到他們時他們正在幹嘛嗎？販毒！一群狗改不了吃屎的禽獸，窩都被抄了，還想著怎麼翻身，迷暈人家小姑娘給她們打針，再以此威脅她們替自己販毒。他們該死！」

「老羅~」話說到這個份上，蔡波也不得不相信，那三個人是羅永在極端情緒下所做的傻事。

「阿城，我知道你生氣，覺得老羅我這事做得沒出息，我也知道自己窩囊，殺了那三個人有什麼用，還有更大的毒瘤沒有揪出來，所以老哥我把你找來，只想在你面前自首，一來是給你創造個功勞，也不枉咱哥倆兄弟一場，二來是想給自己留點臉面，不能讓那些小輩看了笑話。」說著就走向江城，「你抓我吧，老羅我是心甘情願被你抓。」

聽到這，蔡波心裡也覺得羅永是情有可原，要是自己遇到這種事，說不定也會失控。「頭兒，羅哥也是一時糊塗，你就原諒他吧！況且那三個人罪大惡極，羅哥這個頂多算是執法過度。只要……」

「啪！」蔡波話還未說完，靠在圍欄邊的江城突然轉過身來打了羅永一耳光。

「阿城，你！」

「頭兒！」

兩人都沒有料到江城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老羅，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眼底里的失望不言而喻。

「阿城，我知道你生氣我殺……」

「夠了！到如今你還要對我撒謊嗎！你以為我今天這樣過來就是為了聽你這些假證詞！」本來江城還不是十分確定自己的猜測，可是聽完羅永的這番措詞，他就愈發確定自己猜測。

「阿城，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羅永賠著笑，極力掩飾自己的不安。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是你教我的。執法者永遠不能逾越制裁的位置，這也是你教我的。你越是這樣包庇那個人，我越是能確定他的身份，只要找到證據，我總有一天會將他緝拿歸案。」羅永越是慌亂，江城愈是鎮定，「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包庇的那個人是誰嗎！」

江城的這句話讓羅永瞬間變臉，由緊張變為瘋狂，「江城！那三個人只是毒梟而已，不管是誰殺的，那都是為民除害，如果你一定要讓一個人為此付出代價，老子的命賠給他們還不行嗎？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逼我！」說到這裡羅永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站在一旁蔡波還來不及反應，羅永已經掏出了槍抵在了江城的額頭上。「不管怎麼樣，人已經死了，你只需要交一個人交差，老子說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不要再查下去了，否則……」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蔡波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看到羅永情緒激動到掏搶，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可是江城卻沒有一點要示弱的樣子，瞬間急得眼睛都紅了，「老羅，你冷靜一下，頭兒不是那個意思。」

「你開槍吧。」似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額頭上的槍，江城神情依舊淡淡的。

「頭兒！」江城的那一句話一出，蔡波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

「你知道我是一定會查下去的。」

看著江城毫不退縮的架勢，羅永有些頹然，放下槍，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江城啊江城，我早該料到是這樣的，」笑到最後，不禁淚流滿面，「我一直以為我會和你一樣，一直到最後都會為了真相不向任何人妥協，我以為我是個好警察，可是……」現在的我居然拿著槍指著自己的同伴，去威脅他顛倒黑白。

「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好警察，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江城一直都相信羅永不會是殺人兇手，並不單只是感情作祟，而是作為一個警察的判斷，如果羅永真的要殺那三個人，那三槍不會打在他們的腿上，即便被罪惡逼昏了頭，仍能保有作為執法者理性的人怎麼會去殺人，甚至是分解屍體。

「不會了，我再也不配做警察了。」想著這幾天自己做的荒唐事，羅永滿是絕望，「江城，對-不-起！」說著羅永便把手裡的槍抵向了自己的太陽穴。或許只有自己死了，這一切也就了結了。

「羅永！」

「啪！」江城眼疾手快地衝上去，拗過羅永持槍的手，將槍打翻在地。沒有料到羅永會有這樣的舉動，江城終於失了所有理智，咆哮道，「你對不起我，那洋洋呢，你十歲的兒子洋洋怎麼辦？」

一句話直戳羅永的心窩，「如果我推測的沒錯的話，碎屍案，不，應該說這前前後後的案子都跟嫂子脫不開關係吧，如果你死了，她也不幸被捕入獄，你要你的兒子怎麼活，讓他背著烈士跟囚犯兒子的名號過一輩子嗎？」羅永出差的行動除了自己跟羅永知道，也就只有羅永的老婆才有可能清楚。其實那次羅嫂突然說自己是羅永讓她過來幫忙照看孩子的，他隱隱就覺得有些奇怪，不說羅永在出差根本顧及不到他，單說羅嫂平時對自己兒子的重視程度，那也絕不是會獨留自己兒子在醫院，出來照看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而且時間點也太讓人在意了，正好是碎屍被發現的當天。本來他只是有些懷疑，可是看羅永的反應，卻不得不讓自己篤定自己這個推測。

想到自己生病住院的兒子，羅永壓抑許久的哀坳不禁洶湧而來，一個大男人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

回想剛才的驚險，一向冷靜自若的江城也不禁臉色慘白，坐在地上不發一言，蔡波自然是被這兩個瘋子嚇趴了，像是探地雷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槍收好，站在兩人不遠處，嚴陣以待地盯著他倆的動靜，生怕一個一言不合，又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