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懷靳的手機是商業版，有一些基於保護商業機密和私人隱私所開發的功能，較之普通手機要更高冷一些，例如陌生號碼自動屏蔽、密碼解鎖錯三次以上自動格式化所有文件等。江城拿著手機坐在監控室里，隔著熒幕，審訊室里的情況一目瞭然。

「趙民生！我勸你最好老實交待，宮懷靳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審了半個小時，案子毫無進展，對方一副要笑不笑地個樣子，說得話滴水不漏，看得羅永莫名地惱火。一激動，就扯著衣領連衣帶人地給拽了起來，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張欠揍的臉。

「羅警官，我勸您最好不要太衝動，別忘了，除了是這件案子的嫌疑人，我還是自己的辯護人。」趙民生兩手交握，手肘支在桌面上，即便拷著手銬，也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與辯護時的神情無二。

「還有關於宮總的意外，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了，我不清楚，至於那個貨車司機的供詞，我只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還希望羅警官用真正的證據說話，不要隨便拿著一些阿貓阿狗的話來拿誣陷好人。」趙民生說話的時候依舊在笑，只是這時多多少少帶著點嘲諷地意味。羅永看著，怒氣更甚，旁邊的蔡波見著，立馬將羅永的手從趙民生的領子上拉了下來，扯著羅永坐下。

蔡波，緝毒隊老班底，雖比江城和羅永更早進緝毒隊，但是年紀卻不大，比江城都要小五歲，是個性子比實際年齡更為沉穩的小夥子。

「趙先生，您說關於宮懷靳的死您不清楚，可是據我們所知，那個林毅在行動之前收到過一筆一百萬的巨款，而裝那筆巨款的旅行包上可是有您的指紋，而且據我們查證，正好在那個時間段，您有一個海外的朋友向您匯了一筆巨款，正好也是一百萬，這個您怎麼解釋呢？」蔡波安撫好羅永，兀自提問道。

這錢是林毅的母親提供的，知道兒子被抓後，憨厚老實的母親幾晚上沒睡踏實，過幾天就將兒子藏在破棉絮里的錢給上繳了，希望能讓兒子得到寬大處理。這一繳也就查出了林毅隱瞞贓款的消息，故意將買兇的贓款說成事成之後才能得到，同時也從裝錢的旅行袋裡，採集到了趙民生的指紋。

趙民生眉頭一緊，卻始終為顯出過於慌亂的神色，只是一瞬便展顏笑道：「對虧了您提醒我呢，那錢啦，確實是我的，不過我在取到那錢後就被人搶了。」

「那你怎麼不報警！」羅永著實對趙民生那副睜眼說瞎話的樣子厭惡至極，不由得吼道。

趙民生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如果遇到像您這樣態度惡劣，黑白不分的警察怎麼辦，到時候別說拿不回錢，要是再被宰一筆可怎麼辦？再說了，區區一百萬，我趙民生與其將時間花在你們這些人身上，不如去工作，時間就是金錢，像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的。」

「你！」

蔡波按住羅永的身體，示意他冷靜下來，繼續問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去找趙先生協助調查的時候，您為什麼要跑，而且還在這個節骨眼上買了出國的機票。」若不是忽然躥出來的那條狗，這個趙民生估計已經坐上飛往斐濟的飛機上。嗯？沒想到江城那樣的人居然還會養狗。想到那條狗，蔡波有些分神。

本以為趙民生還會搬出什麼亂七八糟地理由，沒想到他的表情忽地嚴肅起來，甚至還有一絲傷感，「不管你們信不信，其實關於宮懷靳的意外，我很難過，畢竟我做了他家那麼多年的法律顧問，總歸是有感情的，這次出國，只是想散散心，至於跑，有人追我，我自然要跑，只是條件反射罷了。」

……

江城無意再看審訊室里的情況，將注意力再次放在手裡的手機上，狠了狠心，決定自己輸入密碼試試。

第一次：宮懷靳的生日。您輸入的密碼錯誤，請核對後再輸。第一次，輸入失敗，江城皺了皺眉，猛然想起，柳熙的話：他很愛你，很愛很愛。苦笑了一下，準備試第二次，如果這一次也失敗，他就不準備試了，畢竟還要留一次給技術部門。　　

第二次：江城的生日。您輸入的密碼正確，熒幕亮了，是解鎖後的壁紙。壁紙是動態的那種，前幾張都是成功人士慣用的極簡風格，直到跳到最後一張，是一個人的側臉，江城。

江城的手頓了一下，眼底有些濕潤，宮懷靳，你他媽還是一如既往地混蛋！

江城打了個手勢，結束審訊，將人交由刑警隊的人看管。這個案子畢竟對外人來說還只是一場普通的兇殺案，若是將人扣在緝毒隊，反而多生事端，案子的審查也只有緝毒隊他、羅永和蔡波三個人知道。

將手機里最後的幾條通話記錄提取出來，其中有一個是陌生號碼，有三次記錄，與林毅聯繫的那個號碼一致，只是因為宮懷靳手機的功能，那三次都沒能打通，最後一個是趙民生的號碼。這兩個號碼的撥打時間均是在宮懷靳出事前不久，核實當時的撥打位置，一致。

江城從技術部門裡出來，獨自去見了趙民生。與老羅他們審問的時候一樣，態度強硬。江城太了解這些律界老油條的作風，索性向他擺出了最後的法碼。「人是我安排的，宮懷靳的車禍也是我一手策劃的。」趙民生看了一眼那幾條通話記錄忽地轉變了態度。

「理由？」意料之外的迅速，江城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神閃爍不定，右手手指不自然地蜷曲著，蹭著桌面。

「我利用職權做過幾次假賬，宮懷靳這次回來就是查宮御集團的財務問題，我勸他回美國，他不聽，我就動了殺念，我不能讓他毀了我的前途。」趙民生語速飛快。

「理由不錯，趙先生。」江城停下做筆錄的手，「可是你為什麼要在他出事前打這幾個電話，甚至在沒有撥通的情況下換自己的手機打？」

「我……」趙民生一時間有些語結，騰地一下站起來，「你管那麼多幹嘛！我自然有自己的理由，我都招了，你把我交給法務部門處置就好，廢話那麼多！」

江城不怒反笑，將套著證據袋的手機拿在手裡把玩，「你或許是參與了雇兇殺人的這個策劃，甚至你的殺念也是真實的，只是在執行的最後一刻你後悔了，你想救他，所以撥打了電話，可是你沒有想到宮懷靳的手機會屏蔽陌生號碼，所以情急之中你用了自己的手機給他打電話，只是事情卻已經不可挽回了。我想，在電話撥通之後，你應該聽到了貨車開過去的聲音了吧，所以最後你留給宮懷靳的通話是對不起，而不是耀武揚威地恐嚇。我猜得沒錯吧，趙先生？」

聽到江城如願景再現一般的推理，趙民生一瞬間失了控，戴著手銬的手猛地摔在桌子上梆梆地響，「已經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你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是，我打那個電話是想救他，我是後悔了，可是，他還是死了，不是嗎，他死了！不管我後悔也好，打電話去救過他也罷，他都死了，你們只要抓到殺人兇手不就行了嗎，來呀，我就是殺人兇手，來抓我啊！你們……」

江城打斷他，與趙民生的激烈的反應不同，他臉上的神情是異常的冷靜，「你之所以突然這麼急著認罪，是因為策劃這場意外的除了你，還有其他人，並且這些人比你更有主導權，以至於你只能用打電話的方式去提醒宮懷靳，而不是直接打電話給林毅，讓他終止行動。他們有你的把柄在手對嗎，趙先生？」

趙民生下意識猛地抬頭，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又極力否認道：「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罷了，我只是太著急，沒有想到給林毅打電話。」

江城也不惱，慢悠悠地回了一句，「趙先生，您真的是太緊張了。斐濟的日出最美，在這麼美的地方，您應該放輕鬆才是。我想，那些人應該也知道您現在還在斐濟，過得很好~」

趙民生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也霎時了解了自己的處境，自己被抓顯然是個秘密行動，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出國的消息倒是人盡皆知，如今自己雖然被拘押，但外面的那些人卻以為自己已經身在斐濟。

趙民生苦笑了一下，「我爛命一條，死不足惜，如今就算是判死刑，我也算是給宮總償命了，只是我的妻兒是無辜的。」他不能拿自己的妻兒冒險，眼前的這個人雖然有點本事，但是那些人的手段……

「江警官，黎清元、穆先生，這是我能提供給你最後的線索了，剩下的事，你好自為之。」趙民生猶豫了一下，想起宮懷靳的那一聲趙叔，又不由得愧疚。趙民生啊趙民生，這就是你的報應。

江城聞此，也不再逼迫什麼，起身離開，只是背對著他，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他~還活著。」

趙民生一怔，眼眶瞬時紅了，許久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只是被哽咽掩住了聲音，只能從嘴型上辨認出，那是一句，「謝謝~」謝謝你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