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走出杭州府大獄，胸中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安然壓抑了幾個月，從沒像現在這樣輕鬆過。萬峰出了這檔子事雖不會要命，卻也大傷元氣。要萬峰一條命容易，可安然對這件事顯然跟東方陵不謀而合。

安然要把海蛟幫深植在蘇杭的根基一條一條的拔出，千刀萬剮般地剔除每一分每一毫的骨肉，用漫長而綿延的痛苦折磨萬峰的精神與意志。

更何況，杭州府在這鍋渾水之中所佔的分量比想像中更重。這就意味著，安然剛亮起些許的心情徒然晦暗，齊逾明高大偉岸的身影強悍霸道地沖入眼簾。

齊逾明一直在門口等著安然，安然出來之後每一個生動異常的表情皆落入齊逾明的眼裡。齊逾明朝安然走過去，步伐穩健，定在安然面前。安然明顯地感覺到了齊逾明一如既往的鎮靜，沒有意料中絲毫的怒意。

安然微微擰眉，齊逾明這些日雖跟他形影不離，可兩人的關係一直都是疏遠的，雙方的態度都是帶著戒備的。可今天，齊逾明有些不一樣。兩團火一般熾烈的眸子灼在安然臉上，齊逾明抬起手，安然想躲，卻硬是被這股巨大的壓迫力震得動彈不得。

齊逾明粗糙的手指落到安然柔軟的耳廓上，上身下壓，嘴唇貼在安然腦側，粗糲低沉的嗓音沖入鼓膜，宣誓一般道：「我看上你了。」安然敏感的耳廓被一股唇齒間爆破出的熱流沖刷，渾身肌肉登時繃緊，猛地推開齊逾明。

當安然看到齊逾明那張刻板而陰沉的臉孔上，剛毅的嘴角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之時，瞳孔猛地皺縮，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難掩驚詫與反感，壓下顫抖的嗓音，盡量平靜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齊逾明的視線在安然表情格外生動的臉上搔刮著，毫不掩飾做作，耐性十足地，專註地看著安然，以深沉的嗓音緩慢地複述了一遍「我看上你了。」還刻意加重了中間兩個字。

安然頭頂炸開一道驚雷，轟得安然七竅生煙，下意識地想逃。安然渾身都在顫抖，說不上是氣得還是驚得，艱難地從嗓眼裡擠出幹巴巴的一句話「我不好龍陽。」

齊逾明顯然比安然還堅定道：「我也不好。」安然還沒答話，齊逾明又道：「我看上的是你。」安然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敢情變著法地說他不是男人呢！安然扭頭便走，大步流星，齊逾明也沒去追，就這麼把人放了。

安然一轉過身臉上燒得通紅，跟個煮熟的大蝦似的，配上一張強板著的俊臉，招來杭州府眾衙役一路側目。齊逾明臉一冷，極具威懾力地低喝一聲「看什麼看！」衙役全都縮回脖子把出框的眼珠子塞回去。

莫凌恆搭在陸離肩膀上的手猛地一僵，陸離立即察覺，順著莫凌恆的視線落到百米開外的一盞燈籠上。莫凌恆一句話沒說，放下搭在陸離肩膀的手，快步走向提著燈籠那人。東方陵視線落在陸離身上，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陸離幽深的眸子定在東方陵身上半晌，恍然回神一般朝東方陵點頭回禮。

莫凌恆在東方陵面前站定，問道：「你怎麼來了？」莫凌恆話一出口便後悔了。現下安頓渾天教眾的宅邸是東方陵購置的，雖說表面已贈與渾天教，可莫凌恆跟鄭宜修心裡都清楚，渾天教跟東方陵之間這條界限必須劃得清清楚楚。

東方陵似乎沒聽出莫凌恆反客為主的語氣，淡淡道：「可都還順利？」莫凌恆僵著臉道：「一切按你所說，分毫不差。」東方陵點點頭，轉身便走，沒有半分遲疑。

元寶遠遠見東方陵孤身一人，與莫凌恆說了兩句話抬腳便走，忙小跑著追了上去，喘著粗氣道：「公子，我送您回去。」東方陵駐足側過身朝元寶擺擺手「這裡離別院不算遠，你替我好生招待著，安置妥了便儘快回去歇息罷。」

陸離一雙眼自打見到東方陵，便再沒從他身上移開。初見便覺此人心思縝密，城府深重，不由得多戒備幾分。莫凌恆已折回陸離身側，陸離破天荒地主動開口道：「東方陵跟你說什麼了？」

莫凌恆看了陸離一眼，難掩驚訝道：「你怎知道他？」陸離一年都不見得說這麼多話，竟將東方陵親自來找他，並交代他去威脅一犯下血案的江湖客之事盡數告知莫凌恆。

莫凌恆雖早已知曉鄭宜修前些日翻出一樁舊案，借其頂罪一事早已商議妥當，只沒想到竟是陸離親自去辦，實是有些大材小用，不由道：「你怎會應了這事？」誰知陸離反問道：「他托你辦的小事，你不也是親自去做？」

莫凌恆搖頭道：「他托我辦的事看似小，卻由不得半分差錯，交給旁人，我不放心。」陸離並不答話。莫凌恆微微一怔，果然回過神來，東方陵交給陸離的事情，不也是這般，容不得半點差池。

東方陵走的這步棋既險又穩，環環相扣，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陸離目光別有深意，沉聲道：「你不該跟他合作。」莫凌恆看著陸離嘴角勾起一絲笑來，陸離所憂之事與鄭宜修一般無二。他們真正怕的不是東方陵對莫凌恆如何，而是東方陵會逐步吞滅整個渾天教，馭為己用。

「你知道他兜了這麼一圈，究竟為的是什麼嗎？」莫凌恆眼中迸出一絲精光，璀璨奪目。陸離看著莫凌恆神采飛揚的模樣，忽然有些看不懂這人了。

「他只是提醒萬峰，借你渾天左護法的身份，以渾天教的名義向海蛟幫背後的八卦門宣戰。」莫凌恆稍頓，手指骨節發出咔咔錯響，陸離清楚這是莫凌恆興奮時下意識的小動作，臉色微變。

莫凌恆手掌搭在陸離肩頭，輕輕拍了兩下，繼續道：「我曾懷疑過他跟八卦門有關係，現下東方陵此舉無疑是要徹底跟八卦門撕破臉皮，不過是為了給我個證明，證明他對渾天教的誠意。」陸離一把攥住莫凌恆的手掌，霎時明白了東方陵真正的目的。

莫凌恆抽出被陸離死死攥著的手掌，沉聲道：「你早些休息，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陸離不撒手，眼珠死死盯著莫凌恆。可莫凌恆又哪是陸離可奈何得了的人物，微微一掙，人已至門口。

陸離不得不開口道：「你去作甚？！」莫凌恆朝陸離笑道：「我去向他證明渾天教的誠意。」陸離知道自己攔不住莫凌恆，只得作罷，冷著臉看著一道黑影竄至廊檐，轉眼便沒了蹤影。莫凌恆前腳一走，鄭宜修便從拐角走來，徑直走到陸離面前。

陸離看了一眼鄭宜修，身周罩著一層冷厲冰碴，淡淡道：「那個人，現在不能動。」

東方陵倚在湖心亭闌旁，身側擺一方小桌，周身浸著如水月色，白衣泛著沉靜恬淡的柔光。莫凌恆心裡清楚東方陵在等他，卻還是撂著他獨自回到別院。偏僻幽深的小徑，一盞燈，形單影隻，孤高清傲。

莫凌恆一襲勁裝，緊身衣料清晰勾勒出矯捷身形，小腿跟腱筆直地線條箍在綁腿中，夜梟般穿越重重黑瘴直撲面門，卻猛地斂翼收勢，卸去一身鋒芒，定在東方陵眼前。

東方陵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一絲狂火，不知莫凌恆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莫凌恆腳步穩健，朝著東方陵逐步靠近，腿根綁縛的短刀猛然出鞘，光滑刀柄吸在掌心，沿著手掌滾動，旋出一圈銀輪。

莫凌恆直走到東方陵身前，膝蓋擦著東方陵膝蓋，一路蹭到髖骨。手中耍玩的短刀猛地擦著東方陵頸側楔進木頭裡，東方陵身子被困在亭柱與莫凌恆之間，眼中沒有一絲俱意，抬起手，指尖順著莫凌恆的側頸滑下，勾進領口中。

莫凌恆身子猛地一顫，被扯著領口拉低身子，探下頭。雙唇距離不過一寸，莫凌恆下意識地想躲，東方陵如蟄伏的凶獸，猛地暴起，扯著莫凌恆的衣領，另一手毫不客氣地攬過精悍柔韌的細腰，一反尋常地，異常強悍地揉進懷裡。

莫凌恆岔著兩腿，身子毫無防備地前沖，膝蓋一彎，飽滿圓潤的臀部結結實實地坐在東方陵腿上，臀縫不偏不倚地抵在一塊堅硬的烙鐵之上。莫凌恆渾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霎時豎立，冷汗潺潺。

那感覺簡直比偷了別人家的媳婦還要罪惡，比大街上裸奔都要羞恥，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對勁。莫凌恆身子不住地哆嗦，頻率之快不亞於抽羊癲瘋，嘴唇相接的一刻，腦子嗡地一聲響，眼前一片茫白。

男人就是男人，沒有鋪墊，沒有過渡。

東方陵獨獨在莫凌恆面前肆無忌憚地撕去偽善的表象，霸道地封上莫凌恆的豐潤的嘴唇，在那火爐般熾烈的口腔里攪和得酣暢淋漓，天翻地覆。如此兇狠激烈，直把莫凌恆這箇中高手也逼得呼吸不暢，心跳如鼓。

東方陵鬆開手，莫凌恆就是這麼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莫凌恆霧眼迷離地盯著東方陵，胸膛仍在起伏，急促的呼吸逐漸平息，剛找回點面子就大言不慚道：「剛才沒有準備好，再來一次，老子保准讓你爽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