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瑜一早就被召進了宮。

由陳公公指路，穿過一道道迴廊，來到花團錦簇的御花園，一張石桌擺在正中央，只有一人端坐在一邊軟椅上。

兩邊站了兩排衣著整齊的宮女侍衛，等待著吩咐。

椅子上那人約摸二十五六，身穿明黃色長袍，眉目清秀又不失硬氣，透著一股子英俊。

趙子瑜跨上前施了一禮，賀昱言便讓他平了身，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

「趙愛卿，你快嘗嘗今年新摘的清明茶。」賀昱言命侍者取了一杯新茶放在趙子瑜面前。

趙子瑜謝過，捧起茶抿了一口，舌尖在嘴裡打了個轉，將茶水咽了下去，入口清冽，過齒留香，確實不錯。

只是，這無緣無故的，一大早就叫自己來宮裡喝茶，甚是奇怪。

趙子瑜想著，又品了一口，賀昱言說的一句話，卻讓他顯些噴了出來——

「聽說你想篡位？」

趙子瑜驚得趕緊放下茶杯，長袍一撩，跪在他面前:「下官對皇上忠心耿耿，毫無半點奪權之意！」

他內心忐忑極了，自己對皇上的衷心天地可鑒，賀家的江山是趙家打出來的不假，兵符一直在他手上，他知道也有些人顧忌他會謀權篡位，向皇上進言過，皇上也有意無意的提起過，都是玩笑話，他自認為身正不怕影子斜，不需要刻意去解釋，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了。

可是，今天突然又提及此事，恐怕又是哪個奸詐之人給他使的絆子。

「愛卿忘了嗎？那日你和夏霖在將軍府。」

賀昱言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恍然大悟，那日他和夏霖商討著把安歌送去他家，子雲說了一句「若是篡位的話，我哥還能幫你」，自己當時還呵斥了他，唯恐這事傳到皇上耳朵里，如今，果真應了他的顧慮。

「皇上！那日只是子雲說笑，還請皇上明查！」

當時涼亭里也沒有其他人，就算是府上的下人，也都是趙子瑜一個個兒挑選的，沒人會做出告密這般無聊之事，況且自己那日也沒說什麼，估計是有人添油加醋，故意挑撥。

那到底是誰呢？

若皇上信自己還好，不信自己又該怎麼辦？「篡位」這個詞確實是說了不假，但也並不是想像中的那個意思，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趙子瑜在心裡想著，責怪那日子雲口無遮攔，賀昱言卻「噗嗤」一下笑了，擺擺手讓他起來。

「行了，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一點也沒意思。你對朕怎麼樣，朕心裡清楚得很，如果真想要這皇位，讓給你就是了，反正這江山也是你們趙家打下來的，反倒是朕什麼也沒做，白白撿了個皇帝當，這皇位做得也不舒服，成天公事纏身，沒半點閑暇的時光，你若真謀朕的權，朕還真該謝謝你，到時候朕就跟著蕭天宇一同去遊山玩水，再不管這些雜事。」

「皇上，萬萬不可，您是九五之尊，貴為天子……」

「好，停停停。」趙子瑜還未說完，賀昱言就打斷了他，「你總是說這些東西，朕都會背了，能不能換個新鮮的，朕說讓你篡位你又不會真的篡，也只是過個嘴癮而已，趙愛卿真是無趣。」

「皇上……」趙子瑜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皇上還年輕，總是靜不下心來處理朝政，光是篡位這事他就明著暗著跟趙子瑜說過好多回，倒不是害怕趙子瑜篡位，而是巴望著趙子瑜篡位，自己好脫離苦海。

「朕在你府上安插了眼線，就是為了等著你篡位的那一天，朕坐在金鑾殿替你披上龍袍，雙手奉上玉璽，想不到好不容易在你府上聽到篡位這個詞，竟然還是說笑的，趙愛卿，你太令朕失望了。」

賀昱言嘆了口氣，喝口茶搖了搖頭，「不好不好，果然不開心了什麼都不好。」

趙子瑜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只得環顧四周，想找些別的話題，他從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卻一時又想不起來，這下突然想起來了。

「今日怎麼沒見著蕭大人？」

蕭天宇是御前侍衛，賀昱言身邊的紅人，賀昱言無論走到哪裡，身邊總跟著他，形影不離，今日卻不見了蹤影，總覺得有些奇怪。

賀昱言嘆了口氣，「探望母親了，明日才能回來，我一個人在宮裡閑著無聊，所以就想找你來陪我說說話。」

怪不得，專門把他喊過來是因為過得無趣，想要給趙子瑜製造一點驚嚇，再送他回去，二十六的人了，也沒個大人的模樣，全是蕭天宇給慣的。

「哎，聽說你買了個小倌回去可是真的？」賀昱言眨著眼睛看著趙子瑜。

趙子瑜掙扎了一番，點了點頭。

他掙扎不是因為不想承認，而是不知道該如何承認。

皇上肯定以為他是為了享樂才將安歌買回去的，可他是為了救安歌一命才這樣做的，這個解釋估計沒人會信，他也沒打算要解釋，再解釋，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倒不如坦然一點，隨他們怎麼想去。

「看不出來啊，趙愛卿，給你賜婚你也不要，原來是有心上人了。」

「皇上……」

「朕聽說你親自端茶送水，給人伺候好好兒的，朕還聽說他是南風館的頭牌，長相一定不錯，明日朕得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相貌能勾了你的魂，能讓你個大將軍甘心做這些事情。」

「皇上……」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我還有許多奏摺沒批閱，逗你也逗過了，該去忙會兒了，我讓陳公公給你備了罐新茶，一會兒你走了別忘記帶上。」

賀昱言根本不給趙子瑜說話的機會，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朝書房走去。

「恭送皇上。」趙子瑜朝著他的背影施了一禮，站直了身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安歌性子魯莽，從小又在南風館長大，估計對這些禮數一概不知，明日皇上去了，若是惹了什麼麻煩可就不好了，今天晚上回去得教他一些，臨時抱佛腳，總有些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