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雲一下子驚醒，胡亂揉了揉臉，一見來者是哥哥，立馬揮動著毛筆飛快地寫著，「哥，你別急，我馬上就寫完了。」

趙子瑜看著散落一地紙，上邊歪歪扭扭的字體著實不好看，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估計是半夢半醒的時候寫的。

桌角上放了一個咬了兩口的幹癟蘋果，因為睡得不舒服而不小心沾在臉上的墨水。

趙子瑜嘆了口氣，「起來跟我一起去吃飯，有你愛吃的清蒸鱸魚。」

「什麼？」趙子雲兩眼放光，看著逆光站著的趙子瑜，覺得他周身都鑲了金邊，感動得一塌糊塗，又擔心他反悔，趕緊扔了筆就要站起來。

因為跪得太久，雙腿已經麻木了，膝蓋疼得不行，他一個趔趄差點兒摔了個狗啃泥，趙子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趙子雲不好意思又有些委屈地說:「腿麻了……」

他試圖站起來，卻發現腿腳不聽使喚。

趙子瑜蹲下身子說:「上來。」

「啊？」趙子雲看著蹲在眼前的哥哥有些驚訝，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哥哥是什麼時候背自己的了，自從爹娘離世之後，他就越發地少言寡語，不上朝的時候就在後花園的涼亭里看書或者練字。

等不到動靜的趙子瑜回頭看了眼他，「發什麼愣，快上來，飯菜都要涼了。」

「哦哦——」

趙子雲忙應著趴了上去。

趙子瑜走路的時候還是有些奇怪，趙子雲趴在他身上觀察著，如果真是因為那事，估計早該好了，這都一下午了怎麼還這樣？他覺得有些奇怪，就問了趙子瑜。

「哥，你的腿……」

「被咬了一口。」他淡淡地回答。

趙子雲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嫂子氣極了，才咬了哥哥。他勾嘴笑了笑，聽嫂子今天的慘叫就知道了，任誰也受不住這麼折騰啊，中午沒來吃飯多半就是因為下不了床了。

「哥，下回……動靜小一點兒，整個府邸全是嫂……」話說了一半，他立馬咽了回去，改了個口，「安……安歌的聲音。」

他可忘不了中午那一聲「嫂子」把自己害得多慘，他可不想再跪著寫字了。

可是趙子瑜還是生氣了。

趙子瑜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過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你是不是家規沒抄夠！」

「不不不。」趙子雲忙摟緊了他的脖子，雙腿緊緊地環繞在他身前，「快去吃飯，鱸魚涼了就不好吃了。」

「鬆手。」

趙子瑜低低地說。

「不，我不松。」趙子瑜摟地更緊了，恨不得整個兒粘在他身上。

「我讓你鬆手。」聲音更低沉了幾分。

趙子雲撇撇嘴說:「哥，我錯了，雖然不知道哪句話惹你不高興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再抄家規了，我好餓，腿也好疼……」

他說著，語氣里儘是委屈，完全沒了平日里的囂張，白天那撒嬌的矯情勁兒也沒了，現在這般自然，更讓人狠不下心來。

趙子瑜軟下了聲音:「快放開，我要被你勒死了。」

趙子雲一聽，眼裡打轉的水光立馬停住了，他驚愕地眨了眨眼睛，趕緊鬆開了手臂。

趙子瑜鬆了口氣，背著他緩步朝大廳走去。

平日里晚飯都是簡單的菜式，今日卻燒了滿桌子的，趙子雲也不管誰沒吃了，一陣風捲殘雲，把桌子上的雞魚肉蛋一掃而光，末了還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地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

然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趙子瑜拿著碗筷，一點都沒動。

「哥……那個……不好意思啊……」他尷尬地看了看趙子瑜碗里吃了兩口的米飯，掃視著桌子上一切可以繼續吃的菜。

終於，他發現了被冷落在一旁的小青菜，往趙子瑜面前推了推，「這個……這個可以吃……」

趙子瑜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說:「我吃飽了，你早點休息。」

他起身對僕人吩咐了兩聲，就回了房。

天已經黑了，房間里沒上燈，黑漆漆的一片，他小心翼翼地將房裡的燈一個個點上，頓時明亮了起來。

安歌趴在床上，因為睡姿的問題，打著輕微的呼嚕，趙子瑜見他沒醒，就坐在書案前看書，直到敲門聲響起，安歌才一驚，睜開了眼。

僕人將水盆和清粥放下就出去了，安歌趴在床上想翻個身，扯痛了身後的傷口，他「哎呦」了一聲，又重新趴了回去。

現在的他，跟個癱子沒兩差，聲音還像極了公鴨叫。

「起來洗洗吃點東西吧。」趙子瑜掃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看書。

安歌又掙扎了幾下，還是沒狠下心站起來。

「我覺得我是起不來了……」安歌認真地看著趙子瑜。

聽他這麼一說，趙子瑜抬頭看了看他，迎上他的目光，「所以你的意思是……」

看來趙子瑜是明白安歌的意思了，安歌「嘿嘿」地對他笑著，臭不要臉的樣子活像今早演的那一出。

趙子瑜沒理他，他繼續哀嚎:「哎呦我的屁股……哎呦……好疼啊……我怎麼那麼可憐，來到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還沒爹沒媽……我好心塞啊……」

他這麼一陰陽怪氣的，又加上他喊得嘶啞的老公鴨嗓子，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趙子瑜皺了皺眉，這人死纏爛打的功夫還真不一般，趙子瑜纏不過他，又不想聽他嚎叫，只得放下書去給他擦臉。

可是擦完臉還不算結束——

「我這也不方便起來，不然你喂我吃吧？」安歌笑嘻嘻地看著趙子瑜。

趙子瑜早看出那笑里的不懷好意，他心裡明白，如果要不依著他，他一定又要瞎叫喚了，長這麼大，還沒人讓他餵過飯，就連子雲也是自己動手，這下倒好，一點好處都沒有，自己還要喂他吃。

好吧，喂就喂。

為了方便，趙大將軍蹲著身子，端了碗粥小心翼翼地喂著他。

結果——

「怎麼那麼燙！給我吹吹啊！」

「你倒是快一點啊！我要餓死了！」

「怎麼也沒個菜？全清粥怎麼吃！」

「這菜怎麼那麼清淡，一點肉都沒有，你怎麼那麼小氣！」

……

「咣！」趙子瑜把勺子往碗里一扔，瞪了他一眼，「愛吃不吃！」

安歌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一見趙子瑜真生氣了，趕緊狗腿似的討好他:「行行行，吃吃吃，我錯了，對不起啊趙將軍。」

「趙將軍？」

「趙將軍你怎麼不理我？」

他趙子瑜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難纏的人！何其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