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倚樓現在一見到她這樣的女孩子便要頭疼。

見到這樣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會頭疼，說出去別說其他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偏偏，它就是真的。

秦御衣嬌俏的鼻子皺起哼了一聲，手上的鑰匙晃了兩晃，讓他們看到更加仔細。

方倚樓撫著額頭道：「這鑰匙是不是有很多把？需要所有鑰匙一起才能打開門？」

秦御衣搖頭，「不是很多，四把而已。」

方倚樓篤定的道：「你想要我們去拿另外三把。」

「不，」秦御衣又是搖頭，方倚樓的話似乎讓她很開心，「是要拿另外的兩把。」她可惜的看著方倚樓，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卻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她的確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她手上有四把鑰匙中的兩把，方倚樓和度惡和尚只需要幫她去取來另外兩把。而他們也知道該去哪裡拿，找誰拿。

秦家的鑰匙，該找誰去拿，豈非是和尚腦門上落蒼蠅，一打一個准？

「不要告訴別人，是我要的鑰匙，不然，人家會很不高興。」她將鑰匙放進了衣服裡面，「茶好喝嗎？三位可以喝完之後再走。」蹦跳著離開的鵝黃色身影，在方倚樓看來，就像一隻志得意滿離開的小鴨子。

即便她這次沒有關上石板。

「是不是所有的漂亮姑娘接近男人，都有著不同的目的？」他趴在桌子上，突然想跟度惡和尚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他不去問此處的另外一位，則是因為他已經比他更早的趴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省。

茶里沒有毒。

吃一塹長一智的可能成不了大智大勇的傳奇，總歸比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要好。

然而，江湖之所以讓人們著迷，便在於他的詭秘莫測，他的新奇未知，他的防不勝防。

喝茶的三個人里，暈倒的這位卻是唯一沒有中毒的人。

秦御衣的武功如何他們還沒有機會見識到，而他們已經知道，她下毒的功夫相當不錯。她離開的那樣幹凈利落，便是篤定他們無論如何都要乖乖聽她的話，做她想要做的事，並且一定不會提出反對，因為他們沒有機會。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條，沒了就是沒了。為了這條小命，老闆和和尚，也不得不做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這個道理方倚樓明白的很，他相信和尚也明白。

度惡和尚道：「貧僧不知。」

方倚樓嘆口氣道：「不，也許她們根本不是為了不同的目的，她們只有一個目的，便是讓你的東西變成她的，甚至連你的人也是。」他的臉貼在桌子上，照著燃燒的蠟燭查看手臂上剛剛出現的紅色花骨朵，神情竟比和尚面對佛祖時還要肅穆，只因他覺得他要說出的是一番真理。

「她們中的一部分讓男人情不自禁的喜歡愛慕她們，乖乖的奉上所有包括他們自己。」

「她們中的另一部分，選擇了用別的手段控制男人，同樣讓他們乖乖的聽話做事。」

「做法可能不一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

他說的這樣堅定，連中了毒的和尚都忍不住問：「那是什麼？」

方倚樓起身而走，道：「那便是她們都是聰明的姑娘，聰明的讓人頭疼。」

「阿彌陀佛。」和尚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全對，不過，目前看來，有一半是對極了。他將桌子上的茶水潑到了牆角，又找了水將茶杯水壺洗刷了一遍，才扛起宋暮生走出了這間石室。

方倚樓斜倚著一顆樹等他，等他的功夫，他還做了首詩。

垂條若絲絛，

微風是荑柔。

白衣柳下客，

風雨獨倚樓。

「文采如何？」他折柳的手，在月光下修長潔白，發著光，一雙眼睛琉璃淺淡，看的和尚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我不懂詩詞。」

「嘖，」方倚樓遺憾的嘖了一聲，手上的柳條晃了兩黃，指尖輕捻著柳葉，「和尚不懂詩詞倒是沒什麼，可你若是也同我一般不認識路，咱們恐怕就要在這月色之下，談詩詞歌賦說人生百態，直到明天秦府的下人發現他們的客人丟了，找過來。」

「和尚雖不懂詩詞，路倒是認識。」他背著宋暮生當先而行，繞過假山流水，三兩處房舍，一處院落，進了一座垂花拱門，剛踏進門便遇到了一隊巡邏的家丁，順便託付他們將宋暮生送回了他的住處。另有兩個家丁將他們引著回了客房。

謝了家丁關上房門，方倚樓一個飛身撲在床上，蹬掉靴子扯上被子就打算酣眠一場，卻被一聲佛號打斷了動作。

「阿彌陀佛。」

他歪頭看著和尚，不解的道：「大師何不回自己房中？左右綠香姑娘該沒有心情去夜訪僧舍了。」

度惡和尚道：「阿彌陀佛，小僧卻是擔心方老闆的床再有機關，況且也不知道你我中的是什麼毒，總要看顧著才放心。」

「大可不必。」方倚樓道，「秦府總不見得還有一位需要要挾咱們去偷鑰匙的小姐。」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中毒而已，一時半刻死不了人。

度惡和尚斂眸道：「方施主恐怕還不知道秦家是做什麼的。」

方倚樓摟著被子，嘟囔道：「不曾聽聞，難不成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

「阿彌陀佛，不錯，秦家便是近五十年崛起的家族，以守墓為生。北邙山上近五十年下葬的的陵墓，多賴秦家看顧守護。北邙山頭少閑土，儘是洛陽人舊墓。舊墓人家舊葬多，堆著黃金無買處。唐人所書道盡北邙風水難得，佳穴難求。「和尚說著人已與方倚樓一同坐在了床沿，「世人如此，江湖風波不盡，在世英雄也想著死後能有個富貴去處，豪擲千金的不知凡幾。」

「秦家便是幫江湖中人在北邙山上尋穴守墓的人。」方倚樓道。

和尚點頭，「不錯。」

方倚樓笑道：「難怪這樣富貴，請的起追風客做門客，還置辦下這樣一出家業。這又與我中毒有何關係？」

「秦家是守墓人家不錯，江湖上還有關於他們的另外一則消息，方老闆也該聽過。」

「是什麼？」方倚樓又要倒下身去，睡前故事將要聽完，睡意難抑。

「秦家有最美的牡丹，七仙女。」

方倚樓迷瞪著點頭，北邙秦家的牡丹花，江湖七絕之一，富麗堂皇不可方物。

「而傳說最美的牡丹只開在人的屍體之上，劇毒無比。」

和尚平淡的與方倚樓瞪大的眼睛對視，微笑知禮，溫和恬淡，彷彿適才只是讚美了一番牡丹的美麗。

北邙山上遍地的陵墓，開著最美麗的牡丹，方倚樓不禁往床榻裡面去了去，甘心的讓出一半的床鋪出來，溫柔笑意的問和尚：「大師，一路舟車勞頓，還不安歇？」

度惡和尚道：「阿彌陀佛。多謝方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