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若珣每晚都會透過莫於秋頸上的小石子鑽過來，突然出現在莫於秋面前，經常讓他有一種……在身上的小石子里養了一隻鬼的感覺……

甚至有一次，莫於秋還在餐店裡上晚班的時候，若珣就突然出現，把他給嚇了個半死，尤其是那時店裡的客人還不少。

若珣出來後看到那麼多的人，面色一點都沒變，只是略有些詫異地對莫於秋說：「這麼晚了你還在工作？」

莫於秋理都不理他的問題，由於驚嚇過度，便對他大聲怒道：「你出來幹嘛？！」

若珣聽見他的話，眼裡微微一沉，但隨即又馬上笑容盡顯，說道：「別擔心，他們看不見我的。」

莫於秋髮現了他眼裡一瞬間的不快，頓時就後悔起來。

明明是他忘了事先告知對方的……現在這個時間點，就是以往他正躺在床上將要入睡之時，不得不說，對方很有分寸，知道選個正確的時間。

正懊悔著，聽見對方的話，莫於秋驚訝地抬起頭來，看向店裡的客人，但只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

莫於秋只聽腦里轟的一聲。

這哪裡是看不見？！

莫於秋不由氣得狠狠地瞪了若珣一眼。

就在他準備接受眾人的質問並安撫眾人的驚慌的時候，先前在門邊接待的同事已經走到他身邊，有些不安地問：「怎麼了麼？」

啊？

莫於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剛才突然大吼一聲，而且又這麼兇狠地瞪著客人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同事仍是非常驚疑，這莫於秋平時是很隨和的一個人，從來不發脾氣，今天怎麼突然會這樣？

「……」

莫於秋頓時一陣臉紅，看了一眼似笑非笑，但眼裡分明是怒氣的若珣，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然後幹笑著對客人解釋道：「各位很抱歉，我不是針對你們，是……剛才我突然看見我小弟不聽我的話從家裡偷跑出來了，而且就從門口經過，我一氣之下就直接罵他了，所以才會那個樣子，但現在他已經跑了，我還是等回去後再收拾他。客人請繼續你們的用餐，對此我真的很抱歉。」

說完萬分陳懇地走出吧台，對所有人鞠了一躬。

眾人看他認錯態度良好，也情有可原，於是都呵呵一笑繼續吃自己的了。

莫於秋這才深深鬆了一口氣，繼續自己的工作，但同時也發現，若珣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要離開，必定要鑽進自己脖子上的小石子里，那想來也只有在他鞠躬的時候吧，因為只有那時他是閉上眼睛的。至於他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不說一聲就離開……果然還是生氣了吧，自己不相信他，而且還對他發錯了脾氣。

略微一思索，莫於秋便想通了，同時也是一陣無奈。

第二天晚上，到了若珣慣常來的時間，莫於秋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對方也沒出現。

看來還是個脾氣不好消的主啊。

莫於秋心裡暗暗笑一聲，但又有些失落。

於是他低落地睡去。

沒有美男在睡前養眼亮心情，原本每天的美夢也變得噩夢連連。

第三天莫於秋醒來後精神狀態很不好。

他鬱郁地做完一天的工作之後，來到了醫院，看望小姨。

「於秋！」小曲一看到於秋，興奮地撲了過去。

莫於秋摟了摟他，笑了笑。

「於秋。」小姨坐在床頭，也沖他微微一笑，「今天的工作做完了麼？」

莫於秋回笑，點了點頭，坐下給小姨削蘋果，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明天我要出國，回來的時間還不一定。」

小姨了解地點點頭，並不多問什麼，畢竟於秋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都是他自己決定。

倒是小曲緊緊地抱了抱他，眼中滿是不舍。

離別的前一晚，三人的話題從未斷過，基本上都是小曲和莫於秋在講自己的趣事，小姨很是高興，笑聲從未間斷，見此，莫於秋陰鬱了一天的心情也如雨過天晴，很快明朗起來。

歡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眨眼已經很晚了。

莫於秋見小姨準備睡了，於是也起身打算離開。

就在他站起身來的一刻，從他脖子上竄出來的若珣又嚇了他一跳，讓他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碰著了床邊的椅子。

「怎麼了？」聽到動靜小姨起身詢問。

「沒事，不小心沒站穩，小姨你睡吧。」

聞言小姨便直接睡下，最近她的體力可是越來越差了……

莫於秋出了病房，輕輕關上門，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有些無措地看著對面飄著的若珣。

若珣見莫於秋半天說不出話來，微微嘆了口氣，道：「明天楊辭就要帶著我離開了，你可不要忘了，還要記得準備好。」

莫於秋飛快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又無話可說。

若珣低頭，無奈地扶了扶額頭，堅持按兵不動。

半晌莫於秋終於說了聲：「對不起……」

若珣淡笑，真是搞不懂這人到底在彆扭什麼，明明前天就都是他的錯好麼？為自己犯的錯道個歉有那麼難？

「沒關係。」若珣回答，滿臉笑意。

但莫於秋的感覺非常清晰。

笑意未達眼底，對方根本就還沒解氣。

頓時一急就道：「我……」

但未出口的話立馬就被輕微的開門聲打斷了。

小曲從病房裡出來，看到門口站著的莫於秋，奇怪地歪了歪頭。

「於秋，這個妖怪叔叔是誰？」

話語一出，莫於秋和若珣都驚了一下，莫於秋的反應更是激烈：「小曲你……看得見他？！」

小曲點了點頭，就看向若珣，問道：「叔叔是美人魚麼？」

莫於秋：「……」

若珣：「……不是。」

莫於秋看了看若珣，對方仍是下半身豚尾的形態，據說是因為魂力不足，不能全部化為人形。雖然之前聽對方說過他們第一次在水池裡見面時他是全身人形的，但是那個時候莫於秋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對方的臉和眼神動作給誘惑了好麼，哪裡還會去注意對方到底有沒有腳……

若珣有趣地看了一眼小曲，笑著問道：「你不怕我？」同時看了莫於秋一眼。

怎麼他那麼喜歡問別人怕不怕他這個問題……

莫於秋心裡吐槽，但同時他也發現對方對小曲那可是發自內心的笑啊，但是對他的笑……真的太假了，假到他都不想欺騙他自己。

「嗯，因為叔叔很漂亮！」小曲誇得非常認真。

於是若珣又笑了。

這孩子也挺可愛的，畢竟小孩子都是很直接的。

他靠近小曲，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雖然雙方什麼都感覺不到，但心意到了嘛。

「小曲？小曲？！」病房裡突然傳來小姨急切的聲音。

小曲一聽，快速對莫於秋和若珣告別，然後立馬就進屋了。

小曲這孩子，明明還很小，但是一遇到小姨的事，就會變得很懂事。

莫於秋欣慰地笑笑。

「好了，你記住，明早九點，S港口，隨風號。」

若珣說完，莫於秋只覺眼前一閃，若珣已經不見了。

莫於秋拿出脖子上戴著的小石子，看了半晌，目光不明。

翌日，S港口。

莫於秋站在碼頭，望著面前高大的郵輪，重重地抹了把眼角隱形的淚珠。

這船票……可好幾千呢……

這可是他，近半個月的工資啊！要不是為了保命，他他他他至於這麼奢侈白跑一趟麼！

本來因為前幾天事對若珣還抱有的一絲愧疚之情，在他忍痛買了船票之後，頃刻間煙消雲散。

那個光裸的混蛋……這是赤裸裸的壓榨！

莫於秋心裡對若珣咬牙切齒。

「於秋？」

身後突然傳來讓莫於秋感到非常熟悉的聲音。

他有些遲疑地轉身，然後怔住。

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黑髮黑瞳，黑衣黑褲，說不出的冷酷，但看向他時，眼裡是多年未變的柔情。

程非墨……？

驚異間，男人見果然是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激動道：「於秋！」

「程非墨啊，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回國的？」莫於秋緩過神來，柔柔地笑著。

「昨天回來的，但是今天馬上就要去往另一個國家了。」說著程非墨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們面前的郵輪。

莫於秋笑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面前的男人，多了一分上位者的尊貴和沉穩。

但程非墨很能沒話找話：「我看你有船票，你也要坐這艘船？」

莫於秋點了點頭。

程非墨很是高興，本想拉著莫於秋上船，但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已經伸出的手立馬變成了非常紳士的「請」的手勢。

莫於秋在對方伸出手的同時狀似不經意間往旁邊挪了一下。

「呵呵，對我這麼紳士做什麼？我又不是哪家千金大小姐。」莫於秋淡笑著往前走，意有所指。

程非墨動作一僵，眼裡滿滿的失落，但是在一眨眼的瞬間又全部調節好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了解我的，我一向都是這麼紳士。」看似自戀的話里藏著試探。

「是啊，你一直都這麼紳士。」莫於秋笑意淺淺。

程非墨一滯，再也不說話了。

在人前，他程非墨確實是紳士，但是在莫於秋面前……那些年他為了引起莫於秋的注意……從來沒有紳士過，反而是十足的痞里痞氣。

莫於秋的回答，冷漠得令人髮指。

程非墨覺得心臟有點悶痛，痛得讓他無法說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上了船，周身圍繞著詭異的氣氛，只不過在莫於秋刻意拉開的距離下，各自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