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嬸包子店前擠滿了人，各個爭先恐後地對著老闆吆喝，這個要一籠包子，那個要一碗粥外加倆茶葉蛋，有帶走的，也有在店裡吃的。

王嬸忙得不亦樂乎，手腳十分麻利，嘴裡說道：「這個是你的，總共三塊五。」

有人不悅地粗聲嚷道：「王嬸，我的呢？明明我比她先來！」

王嬸賠笑，「馬上，下一個就是你的」話落抬起頭對擠在跟前的眾人大聲說道：「都排隊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誰先誰後。」

「我在他後面，下下個就是我。」　

不遠處蓋著薄被子睡在涼床上的計錦林被吵醒，睜開眼睛揉了揉，眼神略有些獃獃地看著頭頂上清亮的天色，有幾隻麻雀蹲在電線上嘰嘰喳喳。

隨即計錦林定睛一瞧，發現蚊帳上有一小坨鳥屎。

計錦林也沒去管它，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而後疊好被子，掀開蚊帳穿上鞋襪，從涼床底下拿出洗漱用具，走到包子店門口的水龍頭處接水刷牙。

眾人見怪不怪，很多人還主動跟他打招呼：「計大俠，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嗎？」

計錦林擠好牙膏，笑著回答：「睡得很香。」

他對外說自己的名字叫計大俠，剛開始聽到別人叫他大俠，他的臉還會泛紅，可能是這一個星期以來聽慣了，也可能是自己的臉皮修鍊到家了，漸漸地，他很少臉紅了。

別說，被叫大俠，還真過癮。

人群後方有兩位女生穿著紅白相間的短袖校服，正在小聲說著話：「這男生長得真可愛！」

「怎麼著，沒讓你失望吧！」

「昨天被你形容的天花亂墜，一整天我都在想他長啥樣，課都沒聽進去，今天來這一看，才知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完全超過了我的預期，你看他那頭髮還有點卷，不像是燙的，倒像是天然卷。」

「你看他那皮膚，比咱們女孩子還要水嫩，就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似的，真羨慕！」

「他那鼻子也很挺，臉肉嘟嘟的，滿臉的膠原蛋白，尤其現在穿著大紅T恤更顯白了，真想捏一捏。」

「不光鼻子，他的五官都好看，感覺咱們學校的校花還沒他好看。」

「你看他那兩條腿好長好直好白。」

「噓，小聲一點，這麼多人在呢。」

那女孩忙捂住嘴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要不是你帶我來，我還真不知道，這世上還真有比女生還好看的男生，越看越覺得好奶萌，好想抱回家養著。」

「你當養小狗呢！」

「嘻嘻，對了，我剛好像聽別人都叫他計大俠？為什麼？」

「他姓計，計策的計，名字叫大俠，就是武俠小說里的那種義薄雲天武功蓋世的大俠。」

「真有家長給孩子取這個名字啊！」

「他說他叫大俠，大家也都這麼叫他，多半不是真名。」

「如果不是真名，那為什麼要讓別人叫他大俠？」

「聽你這麼一問，感覺他好純情哦！」

「你是想說中二吧！」

「就算中二也萌！」

「對！」

一位剛付完錢擠出人群的青年人，繞到計錦林身旁，提醒道：「大俠，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你晚上睡覺記得找個地方避雨。」

計錦林含著牙膏沫子扭過頭口齒不清地笑著說道：「謝啦張哥」

幸好有張哥提醒，他來這裡一個星期了也沒見過下雨，待會兒問問王嬸哪裡有賣遮雨棚。

張哥揮揮手，咬了一口菜包子，「我去上班了。」

「張哥再見」

在眾人的目光下，計錦林不緊不慢地刷著牙。

後頭那兩位女生也不著急買，望著計錦林的背影有一茬沒一茬地聊天。

「他不是本地人吧？」

「聽口音不是本地的，像北方人，可是這水靈的模樣又像南方人，一星期前來到咱這裡，沒地方住就買了張涼床睡在外面。」

「不會是離家出走吧？那他吃喝咋辦？」

「你傻啊，離家出走身上哪能不帶點錢？」

「那錢花完了怎麼辦？」

「興許那時候就回家了吧。」

計錦林洗過臉走回涼床，掏出新買的老年機瞧了眼時間，才六點二十一，今天比昨天早起十分鐘。

王嬸抽空喊道：「大俠，過來吃包子。」

「來了」計錦林忙應著。

自他露宿這裡，每天早上王嬸都會給他留一籠肉包子，可每當他給王嬸錢時，王嬸都不肯收，計錦林板著臉說要是不收，他就不到她家吃包子，饒是如此，王嬸也說，你吃不吃我都給你留一籠。

無計可施之下，計錦林便也沒再推辭，想著等回去時，再把這賬一併給結了。

計錦林默默坐在涼床上咬著肉包子，眼前的兩棵樹上拴了條繩子，掛了三件衣服，外加一雙襪子，風吹著衣服飄啊飄。

他之所以把家按在這裡，是因為離澡堂近，這一個星期以來他都在街頭的澡堂洗澡，順帶把衣服給洗了。現在是夏天，溫度很高，晚上晾著，第二天早上就幹了。但他沒收，他認為沒經過紫外線消毒的衣服，不能算幹凈，於是這衣服就繼續晾曬著，迎接陽光的洗禮。

「大俠」

計錦林聞聲回頭。

遠處跑來一人，是計錦林在這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叫孟書陽，個子跟他差不多高，一米七剛出頭，微胖，家裡開超市，店面不大，但該有的都有。

七天前，計錦林初來貴地，需要買東西，就進了孟書陽家的超市，那天趕巧收銀的是剛聯考完閑在家裡的孟書陽。孟書陽見他眼生，就多問了幾句，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成了朋友。

孟書陽氣喘吁吁地跑到計錦林跟前，臉頰上滾著汗水，「大俠，我……我跟……跟你說啊……」

計錦林見他說話斷斷續續，便拍了拍身旁的位子，「不急，你先休息會兒再說。」

孟書陽這一休息就是兩分鐘，手裡拿著計錦林給他的肉包子，也沒顧上吃，「我來的路上看到有一夥人拿著棍子，像是職高的學生，看樣子是要找誰打架。」

計錦林騰地一下子站起身，眼睛亮得驚人，「在哪？」

孟書陽指著他來的方向說：「北街那裡。」他話音剛落，手裡就多了個袋子，裡面裝有兩個包子，而計錦林已經跑出十幾米遠。

孟書陽一拍大腿，趕緊追上，「大俠，這事你可別管。」

王嬸聽到動靜，忙出聲問道：「大俠，你到哪兒去？」

計錦林遙遙回答：「行俠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