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按著記憶回了家，其實說是家不過是個泥胚房，蘇沫的父親雖然是個教授，不過因為成分問題，下鄉去接受勞改了，而她母親也因為難產去世。於是，她就跟著外婆回了外婆的家鄉。

「沫沫，回來了啊~」一個頭髮花白，一身粗布衣服的老婆婆從泥胚房裡走出來。

老人家雖然頭髮花白，但是精神還算好，尤其是看到蘇沫後，臉上帶著一臉喜氣，一點也沒有頹廢的樣子，就是臉色有些蠟黃，大概是營養不良的緣故。

「外婆~」蘇沫看著時隔多年沒有見的親人，當下紅了眼，立馬上前抱住。她年輕的時候脾氣倔，一腦子投機倒把的鬼主意，根本不肯聽她外婆的半句好話，沒少惹這位疼她入骨的外婆生氣。

「哎喲喲，我的乖孫女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你跟外婆說，外婆絕對饒不了他！」老人家捧著蘇沫的臉蛋，一臉心疼地給鹿湯湯拭淚。

只是蘇沫因為哽咽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趴外婆的肩上不斷地搖頭。

她上一輩子很早就出去打拚了，她事業心太重，雖然有錢後就給外婆修了新房子，可是卻總想著忙完這一陣再回家看看外婆，哪裡懂的父母在不遠遊的道理，她的一陣又一陣總沒有盡頭，可是老人卻走到了盡頭。

她一直以為她和外婆的緣分還會很長，可是哪裡知道等她回頭的時候，那個一直凝望著她背影的老人卻已經不再原地了……沒人再關心她天冷了要多加一件衣服，再忙也不能忘了吃早飯……

「哎呀，你這小姑奶奶別只是哭，倒是說句話啊，不然可急外婆我了~咳咳~」才說沒兩句話，楊溫嵐突然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起來。

蘇沫這才止住哭，著急地給老人家順氣，「外婆，你沒事吧？」她記得上一輩子，外婆就是因為肺氣腫走的，莫非這個時候，外婆的身體已經有了隱患？

想到這種可能，蘇沫立馬就扶住外婆，慌慌張張道：「外婆，您要是不舒服，我現在就送您去醫院。」

她抬腳就要走，卻被楊溫嵐扯住了手，「傻孩子，哪有咳嗽兩聲就把人往醫院送的。」

咳嗽是止住了，可是楊溫嵐的面色潮紅，怎麼看都不是完全好了的樣子。

「可是……」

「好了，屋裡的飯做好了，你快去吃吧，外婆在著坐一會兒就好了。」楊溫嵐摸著她的手以示安慰。

溫熱地手覆上蘇沫的手背，熟悉而又遙遠的感覺，她蘇沫要強了一輩子，可是在這個看著她長大的外婆面前，她卻恍若一個孩子，忽地抱住楊溫嵐，泣不成聲。

「外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不好？」

楊溫嵐愣了一下，但終還是拍著蘇沫的背，安撫道：「傻孩子，你這是怎麼了，外婆我還沒有看到你出嫁，看到你成家生小娃娃嘞，哪裡會有事。」

「好了好了，別哭了，都這麼大的孩子了，要是被鄰居家的小娃看到了，可是要取笑你的哦~」

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聽到了楊溫嵐的話，她這話一說出來，隔壁的何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看著哭哭啼啼地蘇沫，一臉震驚，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但是又礙於楊溫嵐在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哎呀，何林也回來了，來來來，過來過來，我家剛好飯熟了，過來吃飯吧！」楊溫嵐熱情地招呼何林過來。

蘇沫卻有些奇怪地問道：「你不是早就回來了嗎，怎麼現在才到。」

何林看了她一眼，卻支支吾吾道：「我~我割豬草去了。」

蘇沫看了一眼他背後空空如也的背簍，詫異道：「那你割得豬草呢？」

何林面色一僵，看她一眼，又很快撇開，好像再提示她什麼，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什麼。蘇沫心覺何林有事，正欲再問，旁邊的外婆卻看不過眼了。

「哎呀，沫沫啊，這豬草割了當然是拿去餵豬了啊，帶回來幹嘛。」

「可是……」既然這麼簡單，何林怎麼那個表情呢？

「有什麼好可是的，好了，這飯都要涼了，大壯，走，快跟奶奶進屋裡吃飯。」楊溫嵐不由分說地拉著蘇沫和何林往土胚房裡走。

只是這人進屋了，蘇沫才更加深刻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貧困，她本來以為住這樣的房子已經夠慘了，沒有想到這屋裡比屋外還要慘。

屋外看著起碼像是一個可是遮風擋雨的房子，可是到了屋內才能深刻地明白，什麼叫布衾多年冷似鐵，床頭屋漏無幹處。

不僅如此，這屋裡更是黑乎乎的，連張腿腳全乎的桌椅板凳都沒有，唯一看著健全的桌子，醬黑色的泥垢厚厚的一層，宣告著它的年紀，不平的腿腳下用一塊瓦片墊著，勉強保持著平衡。

好在，這幾天的天氣應該不錯，不然這樣的屋子估計還會有一股很濃的霉潮味。

這樣的環境，老人能不生病嗎？

蘇沫在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所謂由簡入奢易，由奢從簡難，窮的時候沒有什麼見識，便不覺得自己過得苦，可是一旦過過富貴人的生活，再去看貧寒的生活，就能明白其中的苦難。

「哎喲，等急了吧，沫沫快過來搭把手。」楊溫嵐熱情地從廚房裡端出幾個碗碟，蘇沫趕緊迎上去，端過來一看，卻只是三碗泛著幾粒米的清湯，而且從米的顏色看，還泛著黃，應該是放久了的陳米。

估摸著因為何林到了，楊溫嵐還打了一碗雞蛋湯，上面飄著零散的油星，大概是油太少了，蘇沫還能問道雞蛋的腥味。

「來，沫沫、大壯，你們學習都辛苦了，先喝碗雞蛋湯，補補啊！」不等蘇沫拒絕，老人已經給何林和蘇沫各盛了一碗。

兩碗盛完，湯碗就已經見底了。

蘇沫看著老人殷切的眼神，眼淚再次泛濫，可是這一次她沒有哭出來，她已經下定決心，這一輩子她一定要早點掙到錢，讓外婆好好的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