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旅行是在畢業之前就計劃了的，如期而至。

程西靠在沈紀澤的肩頭，飛機入了雲層，他輕輕閉上眼睛，好像聽見風聲在耳邊吹過，鼻尖氤氳的全是沈紀澤身上清淡的香味兒。

自從確認了關係，程西常常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虛幻美好，一碰擊碎。

但每次這個人一說話，就有一種讓美夢成真的魔力。

目的地是尼斯。

程西對國外並沒有多少嚮往，他其實更喜歡中國的江南水鄉，溫柔多情。選擇尼斯更多的原因是沈紀澤來會老友。

「不是老情人？」程西得知這一原因之後，隨口調侃一句，後知後覺自己越發放肆起來了，擔心在學霸的眼裡這種玩笑是不是低級又無趣。

不料沈紀澤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反而笑著說「我這麼乖，哪來的老情人。」

程西看他有點委屈巴巴的模樣，忍不住想親一口，但還是克制住了。

下了飛機，程西負責拖著行李箱跟在沈紀澤身後，聽他用一口標準的英英打電話。

程西嘴裡叼著一根棒棒糖，下了飛機沈紀澤剝好了塞他嘴裡的，帶了一頂鴨舌帽，明黃色寬鬆T恤，黑色的工褲，帶著耳機，微微低著頭，只能看見半張臉。

沈紀澤安排好後，收起手機，轉身那一剎那，他恍惚覺得程西變成了一個不染凡塵的天使。

悄悄伸手過去，用小手指勾住程西的手指，程西驀然仰頭，笑問「講完啦？」

「講完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

「先回家。」

「啊……啊？啊！」連著三個斷斷續續的啊，表達了程西短時間內的情緒轉變。

第一個啊是沒頭沒腦的隨便應一聲，第二個啊是疑問，回家？剛下飛機回什麼家？第三個啊是恍然大悟，原來他說的是這裡的家。

程西來到沈紀澤所謂的家時，就被驚得瞠目結舌，他想，沈紀澤他們家也沒人在這常住，頂多也就是一個公寓的樣子，而且還是那種滿屋積灰的小房子。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這個房子不僅大，而且還是個獨立的……別墅？

甚至比沈紀澤他們家現在住的院子還要寬敞明亮。

草坪上的青草長得非常茂盛，鞦韆周圍繁花錦簇，房子一共就兩層，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在大廳左側，程西走進去之後對沈紀澤說「我現在抱大腿還來得及嗎？」

沈紀澤摸摸他後腦勺，一本正經的「來得及」

當然了這些不過是玩笑話，程西家境也還算殷實，畢竟程付宏也算有些名氣的律師，國內也買了三四套房子，但是他知道這些跟沈紀澤他們家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你有什麼兄弟姐妹嗎？」程西一邊放行李一邊問。

「沒有啊。」

「那，你爸媽經常來尼斯？」

「也沒有。」

「那你們買這麼大的房子在這裡幹嘛？」

「我爸年輕的時候買的，好多年了。」

「奧……」程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問「好多年了，這房子怎麼還這麼幹凈？不會是……這幾年還特意請了家政吧？」

沈紀澤噗嗤一聲笑，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來之前倒是請了一次，就昨天。」

程西忽然覺得自己確實挺蠢的。

「那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

「平時朋友會來料理。」

「哦～」程西語調陰陽怪氣的。

沈紀澤捏了捏他的臉「想什麼呢你，只是普通的朋友。晚上叫了他們一起吃飯，收拾完了我們出去買菜。」

程西揉著臉「行吧。」

這房子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離市區太遠了，它就好像一朵倔強的野花，開在了山嶺之中。

更令人頭疼的是，這個國家連個打車軟體都沒有……

沈紀澤都沒料到這一點，於是兩個人站在一望無際的公路邊上，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大笑起來。

程西笑得拍腿彎腰的，眼淚花都笑出來了，沈紀澤連笑都這麼優雅，淚光中程西觀賞著沈紀澤這盈盈笑容，是心動啊～

無奈之下，還得打電話叫朋友開車來接送。

就算開車過來也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程西一屁股坐在公路邊上，這時候正是夕陽落山的景色，紅透了雲朵，像一幅油畫布，平鋪在他們面前。

程西點了一支煙，沈紀澤也坐下來，程西給了他一支，他叼在嘴裡，靠過去借火，程西看見他低垂的睫毛濃密纖長，輕輕閃動著，就沒來由的心癢癢。

火星非常灼熱，白煙散在兩人之間，他的少年好似那雲霧之中的謫仙。

「阿澤。」

「這裡真好看。」

「等我們老了，就到這來養老吧，沒有人會打擾我們。」

「你說好不好。」

沈紀澤輕輕說了個「好」字。

其實程西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採菊東籬下的生活，不過是他們的奢望，沈紀澤不會也不能只屬於他一個人，他那一身錚錚鐵骨，他那滿腔的熱血，終歸是要獻給更多更多的人。

他是令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未來一定會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樹的人，淺灘怎麼困得住神龍。

這也正是讓程西著迷之處。

「我聽奶奶說」沈紀澤撿起話茬「以前爸媽在一起的時候，爺爺很反對，還說過斷絕父子關係的話。」

「為什麼？阿姨人這麼好！」

「因為家世的原因吧，爺爺是傳統觀念很強的老人。」

「那……阿姨一定吃了很多苦。」

沈紀澤竟然下意識的彎了下嘴角「爸爸吃的苦更多一些。」

「嗯？」

「他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媽媽，把媽媽保護得很好。大學前兩年，他很反常的沒怎麼去上課，在外面到處跟人家談生意，媽媽以為他不務正業，還鞭策了他好長一段時間。」

「哇，叔叔阿姨也是高中談戀愛嗎？」

「高二。」沈紀澤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他一邊哄著媽媽，一遍繼續做他的事業，這個房子，就是他那兩年所有積蓄。」

「買下來。為了金屋藏嬌，為了告訴爺爺奶奶就算他們不同意，他們兩也能自己養活自己，也能把日子過好。」

程式詫異的看著沈紀澤。聽他繼續說下去「後來媽媽知道了，並沒有很高興，反而痛罵了他一頓，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吵了架。後來不知道怎麼爸爸就想通了，回去拚命學習，才有了今天的他。」

「阿姨真的是個很有智慧的女人。」

「買這個房子大概是爸爸這輩子做的最糊塗，也最勇敢的事情了。」

「希望我們也能這麼勇敢。」

天慢慢暗了下來，地表的餘溫所剩無幾，郊外的風太涼了，程西輕輕靠在沈紀澤背後。

沈紀澤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他說「會的。」

沈紀澤的手很暖，暖流像他如此堅定的語氣一樣灌入程西的心尖尖。

程西其實並不擔心沈紀澤會去暫停和結束這段感情，他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這個人總是有辦法去解決一路上的問題。

可如果這個問題出在程西身上，他真的就只能束手無策，心急如焚了。

你可千萬不要捨得讓他這麼狼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