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湊過去。「那是你媽媽？」

「她不是，以後她都跟我沒關係了。」程墨冷著張臉，手中捏著筆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好，她不是。」姜鶴哄他，把他手裡的筆奪過來。

程墨深吸了一口氣，「走了也好，走就走了。」

他已經記不起來曾經他還對所謂家庭有期盼是什麼時候了，印象中是很久遠 的事了。期望一次次落空之後，人便會下意識不再去抱有期待，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可現在告訴他，那個形同虛設的「家」也沒有了，他才忽然發現，原來他並沒有那麼不在乎。

姜鶴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與人就是這樣，就算你把他放得比自己還要重，可總會有這樣無能為力的時刻，你無法了解他的痛苦，甚至不知道他曾經經歷背負了什麼，所有開導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

所以姜鶴只是沉默著，陪著他。所有的話，都沒有陪伴來的有力量。

「我沒有那麼難過。」程墨突然轉頭看向旁邊一直在觀察他的姜鶴，「相反，反而我可能一直在等這一天，只是當他發生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心空了一塊。」

父母對於孩子的影響從出生那一刻開始，然後延續一生。就算他們選擇中途退出，卻依然會影響著孩子接下來的日子。

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出生是自己選擇的，總有人說父母給了孩子的生命，就是已經子女難以償還的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冠以「為你好」的名義，作為解釋。究竟有多少人會去質疑，這實際上非常自私。

「那你…」姜鶴小心翼翼地開口，「你願不願意讓我幫你把空下來的地方填上。」

程墨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姜鶴是在向他表白。

「你不是說我們的關係不會發生變化？」

「那是早上問你問題的時候，現在是現在。」姜鶴看著他，眼神帶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程墨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又怕姜鶴多想，只好直視他的眼睛，他皺著眉，「不行。」

僅僅只是兩個字將讓他回答的非常艱難，程墨看著對方疑惑的眼神最後還是低下了頭。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程墨閉了閉眼睛，聲音有些抖，「我害怕。」

姜鶴一下就心軟了，甚至恨不得掐死自己。「沒事沒事，不怕。」

對於某些人來說，接受愛和給予愛都是一項巨大的挑戰。他們恐懼一切超脫控制之外的關係和感情，所以程墨總是習慣於將人際關係維持在一個界線。沒有人可以超越這條線，直到姜鶴的出現。

「給我點時間。」程墨聲音很小。

「多久都好。」

程墨害怕不僅是愛與被愛，更讓他害怕的是感情本身和他自己難以控制的情緒。有些事，難以預測的時候，他便不願意去嚐試。得不到太多東西，他習慣於捨棄，習慣於向這個世界妥協。只是當他看著姜鶴的時候，就會突然覺得還可以堅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