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見過大海，有沒有見過星辰，多數人都見過大海，星辰一抬頭也能看見。

可你見過這世上最幹凈的大海、最純粹的星辰嗎？

少年睜開眼的那一刻，杜皓軒在他眼裡清晰的看到了這世上最純粹、幹凈的星辰大海。

杜皓軒怔愣了一下。

「是不是吵到你了。」莉莉安坐在病床邊上，似乎怕聲音太大會吵到少年，輕聲詢問。她溫柔的語氣刺破了凝固的空氣。

杜皓軒不動聲色的別開目光，掩飾自己的失態。

少年剛醒過來，意識迷糊，反應遲緩，面對莉莉安的關心，他表現得有點獃滯。

林楚走到床前，問道：「身體好點了嗎。」

說著，彎下腰更近地研究少年的眼睛。湊近了看，少年的瞳孔里除了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真的再找不到半點多餘的雜質。

果然不是錯覺，也不是少年戴了美瞳，少年是真真切切的擁有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

少年失憶了，他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是陌生人還是他熟悉的人，面對林楚親切友好的關心，他遲鈍地想，我…………要回應嗎。

他最終沒有說話。

過了幾秒，見林楚似乎還在等他的回答，少年揚起嘴角沖林楚一笑：「謝謝，好多了。」

笑容是淺的，笑意是濃的，流出眼角抵達眉梢。

聲音是軟的。

音律是甜的。

被子彈擊中是什麼樣的感覺，應該是疼，致命的疼。

那要是被像子彈一樣致命的微笑擊中，又會是什麼感覺。不知道，只是在那一瞬間，本能的想永遠將之藏起來，不讓它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發現。

少年宛如精靈，面龐精緻，絕美，彷彿畫中走出。

倘若精靈遺落人間，恰好被你遇見，你會怎麼做？

別人會怎麼做不得而知，但林楚是這樣說的：「既然你忘了自己是誰，不如先跟我們回去，等你恢復記憶想起自己是誰，我們再把你送回家，怎麼樣？」

少年來不及說話。

莉莉安先一步瞪著林楚：「嗨，是我先看到他的，為什麼他要跟你一起生活！」

「因為我能很好的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你能嗎？」林楚頗為得意又帶一絲挑釁的說：「可是據我所知，莉莉安小姐可是連塊麵包都烤不好的人。」

「你！」

關於精靈在人間的去處，林楚和莉莉安，互不相讓。

杜皓軒看著少年：「你還能想起什麼。」

與林楚的親切不同，與莉莉安的溫柔不同，杜皓軒的語氣親疏有度，真正像一個初次見面的人。但他嗓音低沉、渾厚，加上與生俱來的氣場，說話時語氣不免透著幾分不容忽視的威嚴。

少年望向杜皓軒。

四目相對，望著杜皓軒那雙鷹隼般冰冷的眸子，少年驀地感到緊張，慌忙別開視線，說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聲音低低的。

「怎麼樣？」精靈忘了回家的路，林楚一聽，更加明確自己想要收留他的心，遂扭頭看向杜皓軒：「帶他回去嗎？」

杜皓軒沒有回答。

沉默片刻後，他將選擇權交換給當事人，問少年：「跟我們走還是另做打算你自己確定。」

不強人所難，這是杜皓軒做人做事的原則。

林楚問少年願意與否，少年猶豫了，現在林楚詢問他的意見，他當然要問問當事人。

少年看看四人，天真地問：「你們……不是壞人吧。」

「…………」

聽到少年這句話，在場幾人，無一例外，沒有一個不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們是壞人嗎？

這世上竟然還會有人一臉天真無邪問這樣的問題。

電視劇里或許會有個別壞人為了顯擺自己，猖狂地告訴別人他是壞人，但放眼現實生活，哪個壞蛋會笑嘻嘻地跟別人說「你好，我是壞人」這種混賬話。

少年至少也有十七八歲，卻滿眼純真，一臉無害。隨著他話音落下，杜皓軒也於做好了決定：「接回麗宮。」

精靈在人間的落腳點，隨著杜皓軒的話，最終敲定。

林楚是最開心的。

隨著杜皓軒話音落下，他笑望著少年，回答了少年的話：「你真可愛。放心吧，我們不是壞人。」

這話是真心的，但說完又覺得不對，於是多餘地補充道了一句：「至少不會害你。」

嗯……確實多餘補充。

好在精靈單純，傻乎乎的，沒有聽出那句「至少不會害你」的弦外之音。

少年高燒嚴重，被送到醫院後反覆不停，直到昨天晚上才完全退下去，若是要出院，醫生過來查房的時候，確定沒事應該就可以出院了。現在是早上八點半，查房時間已經過了，辦理出院手續只能去找醫生。

林楚主動包攬這項任務：「我去找醫生開出院證明。」

阿部說：「我去開車。」

莉莉安被杜皓軒奪人所愛的舉動傷了心，不想和他再共處一室就和阿部一起走了。

三人前後腳離開，病房一下陷入寂靜。

少年偷偷瞄了一眼視線內身材高大、神色冷峻的男人，長得很帥，五官立體、深邃……

男人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同色系襯衣。黑色本身就莊嚴肅穆，加上男人高大的身軀、不怒自威的氣場，少年才一抬眸就被男人散發的氣場給震懾住。

他慌忙別開視線，目光閃爍，不敢亂動，不敢說話。

杜皓軒也不說話。

病房陷入更過分的寂靜，落針可聞。

片刻後，杜皓軒挪動腳步，少年的心緊跟著提了起來，被子外面的手更是下意識地揪住被子一角。杜皓軒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情驀地晴轉陰。

試問他是吃人的惡鬼還是黑臉的閻王，至於緊張成這樣嗎。心生不爽，杜皓軒的臉更冷了。

少年抬眼，想再偷望一次。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杜皓軒的臉唰莫名其妙的冷下來。這下好了，少年變得更加不安。

氣氛變得更微妙。

砰，砰，砰砰砰……少年心如擂鼓，心臟砰砰砰跳得急促，恨不得要胸腔里跳出來。

林楚很快去而復返，在少年即將因為承受不住這種低氣壓的氛圍，想掀開被子逃離這裡時，他正好領著一個女醫生走進來。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女醫生走到病床前，翻了翻手裡的就診記錄，問道。

少年搖搖頭：「沒有。」

「好。」女醫生一邊說著，一邊龍飛鳳舞的在就病曆本上落下潦草字跡：「沒什麼不舒服的話掛完水就可以出院了。」

末了又交代一句：「回去要注意多休息，少碰冷水避免著涼，吃東西也要盡量清談。」

「好，謝謝醫生。」

「確定出院的話，家屬先去結一下住院費用。」

「好，我現在就去。」林楚於是又跟著女醫生出去了，病房又只剩下少年和杜皓軒。

低氣壓氛圍再度降臨。

還好林楚沒一會兒就交好費用回來了。

杜皓軒和林楚沒來之前，少年已經掛了很久點滴，林楚把出院手續辦完，少年剩下的點滴也正好掛完，一切準備就緒，發現少年還穿著病號服，林楚不解道，「嗯？你不換衣服嗎？」

少年臉一紅，難為情道：「我……沒衣服。」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說笑，但它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

少年原本的衣服不僅單薄，還破破爛爛的，又被雨水淋濕，他又泡在垃圾堆里，導致又臟又臭，被送到醫院的當晚，換上病號服後，他的衣服就被一位清潔工阿姨當成垃圾順手給丟了。

「嘶！我的失誤。」林楚拍了拍腦門，連連懊惱。

「…………」

少年窘迫不已。

杜皓軒不說話，只是拿出手機撥出一串數字。

「您好，尚衣坊。」片刻後，那邊傳來一記非常好聽的官方女聲：「杜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嗎？」

「一套常服，現在送到人民二院住院部十七樓。」

「好的。」似乎是第一次接到杜皓軒提出這樣的需求，女聲問道：「尺碼需要變動嗎？」

杜皓軒看了一眼少年：「最小碼。」

「好的，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