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很是輕柔，帶著幾分撒嬌的氣息，已經有多久了，孫悟空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對妲己說過話了。

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叫著她的名字，「妲己。」

那聲音無悲無喜，波瀾不驚，如同一個木頭人那般。

妲己承認，那一瞬間，她心軟了。

面對孫悟空的時候，她總是那個輸家，或許，在感情裡面，從來都沒有所謂的贏家。

她無奈的嘆口氣，「嗯？怎麼了？」

「我想吃桃子。」

孫悟空可憐兮兮的看著她，那雙火眼金睛撲閃撲閃的，如同一個可憐的孩童，讓妲己一肚子的火氣，瞬間在他那一個眼神中消失殆盡了。

這麼可憐的猴子，她還是第一次瞧見，自從孫悟空從菩提老祖那裡回來以後，他就再也沒有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了，更多的時候，他總是表現的自己很強，有能力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可是這一次，孫悟空敗了，敗的徹徹底底，妲己不想去追究孫悟空為什麼敗了，孫悟空也不願意再提起這個話題，總歸是兩個人的傷心事。

如今，這隻猴子這樣可憐兮兮的看著她，對於他的願望，她當然不能拒絕。

只不過，妲己在給孫悟空摘桃子之前，狠狠的踩了他一腳。

那一腳妲己用了十足十的力氣，發了狠的踩下去，疼的孫悟空齜牙咧嘴的叫喚著，說妲己沒心沒肺，公然報復，趁著他如此凄慘的時候，想要好好的折磨他。

而妲己只是看著他，一言不發，她想，沒心沒肺的可不是自己，只怕是這隻猴子，從來都是這樣，越是表現的不在乎的人，心裡也越是在乎。

她回了一趟花果山，替孫悟空摘下那桃樹上又大又甜的桃子，五指山上也有桃子，只不過妲己覺得沒有花果山的桃子好吃。

她吃慣了花果山的桃子，從此以後，就再也不喜歡其他地方的桃子了。

妲己將桃子扔給孫悟空的時候，並沒有告訴他是哪裡的，孫悟空吃的很歡喜，他一邊吃著，一邊笑著說道，「這是花果山的桃子，花果山的桃子，就是好吃。」

就算是妲己不說，孫悟空也是知道的，這個味道，他不會忘記的，永遠都不會忘記，花果山的桃子，總是又大又甜，哪怕是天宮裡的蟠桃，都不如花果山的桃子好吃。

聽著孫悟空這樣說，妲己淡淡的笑著，無數仙佛守著蟠桃園，等著裡面的桃子長大，無數的利益交織在一起，所謂的蟠桃盛宴，不過是虛偽的假象。

等上五百年，只為了吃上一個，一個就夠了，吃多了也不會有疊加的作用，那是仙佛們夢寐以求的蟠桃，在孫悟空的眼中，不過是不好吃的桃子。

罷了，孫悟空只是一隻猴子，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妲己看著吃的津津有味的孫悟空，忽然之間也想吃桃子了。

花果山上桃子的味道，孫悟空不會忘記，而妲己，自然也不會忘記，雖然她有些日子沒有吃過桃子了，此刻就算是想吃，她也不會去摘來吃的。

沒有了那隻為她摘桃子的猴子，她再也不會吃桃子了。

就這樣，妲己在五指山腳下陪了孫悟空整整四百多年。

四百多年的時光，過得很快，又似乎過得很慢。

這四百多年來，兩個人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模樣，談天說地，無拘無束，一起看日出日落，雲捲雲舒。

只是兩個人的心思，都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孫悟空不再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他說的最多的就是紫霞，說了一遍又一遍，卻都覺得說不夠那般。

他害怕，害怕自己會忘記紫霞，害怕自己會忘記從前的一切，所以總是不停地說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提醒著他，才能告訴他，今天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更多的時候，孫悟空總是不說話，他總是看著天空中的方向發獃，指著天邊彩色的雲朵，欲言又止，而妲己，也總是看著他發獃。

就這樣過了四百多年，妲己，「孫悟空，已經過了四百多年了，等出了五指山之後，你要去那裡？」

聽著妲己的話，他才恍惚發覺，已經過了這麼久了，距離五百年的時光，又快了一步，他知道的不多，卻也知道一些，金蟬子的使命，也終於要完成了。

至於金蟬子究竟是什麼使命，孫悟空不太明白，卻也知道，那是對仙佛們極其重要的事，重要的流露出他們的本性：自私，虛偽，殘暴不堪。

他看著天邊隱隱約約出現的小路，忽然之間笑了起來，笑道，「快了，唐僧快來了，我要帶他去西天取經。」

孫悟空這個笑容極其的詭異，可以看見他白森森的牙齒，妲己心裡一陣嘆息，四百多年的時候，逼瘋的不僅僅是妲己，還有孫悟空，她問道，「那你取經以後呢？」

孫悟空搖搖頭，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誠實的說道，「這個，我還沒想好。」

「可曾想過忘卻？」

孫悟空一時之間不明白妲己話里的意思，疑惑的問道，「忘什麼？」

「忘了我，忘了紫霞，忘了如今的一切，只是去西遊。」

孫悟空搖搖頭，「不想。」

妲己鍥而不捨的追問著，「如果你真的忘了呢？」

「妲己，那你一定幫我記起來。」

孫悟空鄭重其事的看著她，眼中帶著不可質疑的態度，他不願意忘記這些事情，悲傷的，快樂的，難過的，都是屬於他的回憶，他不願意忘記。

妲己冷冷的笑著，那笑容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她沒有立即答應他，而是問了他一句，「你是不想忘了紫霞，還是不想忘了我？」

孫悟空不解妲己的問題，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妲己和紫霞，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誰都不願意失去，面對妲己的問題，他只是敷衍的說著，「都不想吧。」

「是嗎？如果非要一個答案呢？如果非要選一個，捨棄一個，你會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