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個家宴這種小事對我這個公爵顯然是小菜一碟，也用不上我親自去做什麼，只用安排給克洛斯，我去檢查檢查保證沒什麼錯處就行。鑒於加洛林家與冕下的特殊關係，以及這是文森特嗣位以來第一次來訪，我還特意多花了點心思去研究加洛林家那位查理的喜好（絕對不是因為我太閑了沒別的事幹），叮囑了克洛斯一番。克洛斯也是個利落人，雖然一開始不太滿意我管她，但見我做事條理清晰，也算的上個好領導，便收斂了心思安心辦事，效率相當高。

文森特平時是不太過問這些內務的，但加洛林家的家主畢竟與眾不同，他甚至都會時常問我一些接待安排，提出很多甚至連我查都查不到的細節，後來見我幹的不錯，也問的少了，這讓我心裡很是糾結。一方面我很高興他對我的辦事能力有所認可，但另一方面我反而想當個什麼也不會就得依靠他的傻子，這樣他還能多關心我一點。

「話說明天查理來了之後，我需要出席麼？」早晨的陽光從文森特背後照來，給他籠上一層淡淡的光影，他正端著一杯咖啡看著眼前的平板，眉間輕蹙，似乎在為什麼事情為難。

「當然要出席。」他終於從手中的事情里抽出了一點心思看了我兩眼，不過即便是這麼簡單的眼神，也似乎帶著些不滿，不，與其說是不滿，更像是，關愛傻子的眼神，「加洛林家的查理是個omega，你覺得我單獨會見他很合適？」

「額，並不……」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啊蠢貨！

「而且你是我的未婚伴侶，哈布森伯格家未來的主人之一，我不讓你見他，他會怎麼想？」

「哦……」說白了不就是繼續在親信面前演戲唄，我也是個憨憨，還不知道文森特的本性嘛，難過個鎚子。

「你早點睡。」文森特突然來了一句，我愣了愣，下意識看向他，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平板，似乎不過是隨口一說。

「你也早點……」

他皺了皺眉：「我還是更習慣白天，你不用管我。」

對啊，更習慣白天，二十多年的人類生活，怎麼可能是說改就能改的？即便如今他變成了吸血鬼，他也依舊渴望光明，憎惡吸食鮮血，在他眼中，我無論努力也好普通也好，都不過是一個卑賤的、為他所喜的神厭棄的吸血鬼。

「吶，文森特。」

他抬頭，有些莫名地看了我一眼，似是詢問。

「你對吸血鬼還是那麼討厭麼……其實你對我，對克洛斯，還有你的下屬們也都還好，是不是意味著你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

他瞳孔微微一縮，但隨即恢復了正常：「你想多了，我依舊只是利用你們而已，我不可能會喜歡吸血鬼，正如你們們骨子裡對人類的蔑視和驕矜一樣。」

「我可能不是吸血鬼。」

「你胡說什麼？」

「萊茵告訴我的，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我摸索著頸間血管的位置，被吸食血液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但被文森特索取是不一樣的，即便也會疼，可是他吸血時候那種茫然的表情，總讓我有種錯覺，他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厭惡吸血鬼，讓我覺得我們之間並不是完全不可能，「我可能真的不是天生的吸血鬼，如果這樣，你是不是——」

「別胡思亂想了！」他猛地站了起來，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的暴躁，咖啡杯因承受不住空氣中的威壓猛地碎裂，液體四濺，他漆黑的眼睛裡閃爍著怒火，但怒火之下壓抑的是更多複雜的情緒，「伊利亞，我說過你該忘掉萊茵的話，你為什麼就不肯聽？你到底為什麼非得這麼執著於真相？我不願意你受到傷害，你只要安安靜靜地在這裡住著，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不好嗎？」

「等？我倒是想就好好的當我自己的公爵，管別人什麼事？是你把我拉到了這個該死的破事里，你把我莫名其妙的綁架、標記，害我根本沒法再回到正常生活，現在又說讓我什麼都不做等著就好？憑什麼？」

「這些是我的錯，我承認。」文森特深吸了口氣，雙手撐著桌子，努力壓抑怒火一般，「既然是我犯了錯，我來補救就好。伊利亞，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我只能用這種方法來補償你。我……有很多事太複雜了，我很難解釋，但我真的是希望你不受傷害的。」

「我可以聽你解釋。」我也不想跟他吵架，爭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剛才的情緒發泄已經完全足夠，我現在冷靜地連我自己都吃驚，「你不希望我信萊茵的話，可你自己卻什麼都不告訴我，你說我能怎麼辦？」

文森特沉默了。我望著他，等他一個回答。

「也許你是對的……」

「什麼？」

文森特望著我，眼底是我從未見過的溫和：「我的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討厭你，甚至可能，喜歡你。但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告訴你……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吧，我竟然害怕你會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