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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的是这个世界

    同性恋,抑郁症,艾滋病——这是孔蒙的三个标签。 人人都对他表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都觉得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可事实却是,如果不是生活在单亲家庭,他不会对男性产生一种超乎正常的依赖,进而成为同性恋;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曝光他的表白短信,他不会因为所有人的疏离和轻蔑而患上抑郁症;如果不是因为同性恋和抑郁症,他也不会在别人把艾滋病强加给他时孤立无援百口莫辩。 那么,错的到底是孔蒙?还是这个世界?

    第四十九章 焦虑

    Story: 错的是这个世界 Author:甘萃 words:3208 Update time:2020-08-18 10:32:17

    虞明许是累了,很快便睡沉过去。孔蒙却睁着眼,脑海中回想起先前虞明说的穆衫的事。从一开始,他就看得出穆衫喜欢虞明,而虞明也说过,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他很有可能会尝试接受穆衫。即便是同性恋,他也不得不承认穆衫是个漂亮的女生,不单单是指外貌,她的性格也十分讨男人喜欢,进退有度,又不会让人觉得疏离。他若是个正常男人,遇上这么个漂亮女生在后面追着,他多半也会动心。

    而虞明在和他在一起之前是喜欢女生的,如今这情况,说不担心是假的。

    就算这次虞明能拒绝穆衫,但以后必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候……

    一念及此,他便忍不住焦虑起来,没一会儿手心就出满了汗,胃也隐隐作痛,随着痛感逐渐剧烈,他越发觉得焦躁难忍,到后来竟浑身是汗。

    湿乎乎的汗黏在身上十分难受,孔蒙轻轻拨开虞明搭在他腰间的手,欲起身去洗澡。虞明被他起身的动作弄醒,半梦半醒间手碰到孔蒙的后背,摸到了一手汗,便问道:“你起来干什么?” 

    孔蒙脱掉上衣,“没事,我出了点汗,去冲个澡,你继续睡吧。”

    虞明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孔蒙洗完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又去客厅摸出止痛的胃药吃了几颗,回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了点,这才睡了。

    翌日清早,孔蒙破天荒起了个早,在厨房鼓捣半天,说是要煮面条。随后起床的虞明觉得惊奇,倚在厨房门口一边刷牙一边看他。

    “你今儿是怎么了?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孔蒙拿起一个鸡蛋,在碗沿磕破,不料手却微微发抖,将大半个蛋壳连带着蛋清蛋黄都打进了碗里。

    虞明乐了,“你这人可真禁不起夸。”

    “你走开,少在这儿碍眼。”孔蒙拿了一双筷子将蛋壳夹出来,“上外面待着去。”

    虞明含着满嘴的牙膏泡沫,伸手拍了拍孔蒙的屁股,笑道:“加油。”

    可没等虞明把椅子坐热,厨房忽然传来几声清脆又杂乱的响声,虞明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孔蒙把装着蛋液的瓷碗打碎了。

    “祖宗诶,以后做饭的事还是我来吧。”

    虞明看着一地狼藉有些哭笑不得,孔蒙打小就跟厨房有仇,以前赖在他家蹭饭的时候,孔蒙也在厨房里打过下手,可每次都得弄出点动静来,久而久之,虞明就再也不敢让他进厨房来了。

    “好了,你先出去吧。”虞明笑,把孔蒙推出厨房,“这儿我来收拾,你去客厅好好坐着,要真让你来做,等到中午都怕是吃不上……”

    孔蒙却没心思再听虞明后面的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微微颤抖的手,一股莫名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第几次了?

    他记不大清了,印象中从很早开始就有了这些症状,莫名心慌,焦躁不安,手心冒汗,甚则手指发抖。

    每次发作的间隔时间不一,有时连续几月都相安无事,有时却一个月里发作两三次。以往持续时间也不久,顶多六七个小时,这次却不一样——

    严格算来,症状发作的时间应该是办爷爷葬礼那几天。粗略一算,也有五六天了。

    孔蒙在心里默默思忖着,连虞明走到跟前都没发觉。

    “想什么呢?”

    孔蒙堪堪回过神来,敛了敛神色,“你八点上班?”

    “嗯,怎么了?”

    孔蒙看了眼时间,“现在7点55了。”

    “操,又赶不上交班了。”

    虞明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听得孔蒙“噗嗤”一声笑了。

    “别笑,都怪你丫的。”

    虞明胡乱扒了几大口面条,囫囵嚼两口就咽了下去,又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匆匆起身,拿上东西准备出门。

    “等会儿。”

    孔蒙叫住他。

    “怎么了?”

    虞明正低头穿鞋,孔蒙走到他面前,说:“让我亲一下再走。”

    说着便把虞明拉起来,作势要亲他。虞明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忙挡住他的脸,说:“……我一嘴的面条味。”

    “呃……”孔蒙看起来有些失落,“那你快去医院吧。”

    虞明摸了摸他的耳朵,把他揽怀里抱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我走了。” 

    虞明走后,孔蒙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出了好一阵的神。

    今天是周二,课程表上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半满满的都是课,只要一想起他要和一屋子的陌生人待上几个小时,他内心就有一种本能的极度的抗拒。他不想去上课,同样的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这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寂寞,他害怕这种感觉。

    餐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一碗面还冒着丝丝热气,孔蒙几乎没吃几口,在虞明走后,他也失去了吃东西的欲望。

    窗外天气十分好,仲春时节春色和丽,天清景明,温温柔柔的风把日光从阳台吹进客厅。孔蒙就这样站在阳光没照到的地方,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

    这样的好天气里,他本该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收拾一番出门去上课,若碰上蒋隽,还能聊上几句;抑或是吃掉那一碗面条,勤快地洗掉洗碗池里所有的碗筷,再将屋子拾掇好;又或者打开电脑,痛痛快快地打上几把游戏。

    无论是上述哪种,都比他站在屋里发呆强。但即便是意识到这点,他却一丁点都不想动。这种纠结的颓废的感觉,让他很焦虑。

    对,就是焦虑。

    从他时隔几年第一次见到孔政,到他参加爷爷的葬礼,再到穆衫向虞明告白,这种情绪他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了。每次心里被这种情绪折磨得濒临崩溃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如溺水一般。最要命的是,他还不敢向虞明求救。

    没人会愿意一直无怨无悔地守着一个神经病一样的人。

    更何况,孔蒙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慢慢移了进来,顺着孔蒙的腿一路向上蔓延。孔蒙感觉到丝丝暖意,他从焦虑的状态回过神来,朝着阳光伸出手想要感受什么,一掌心的汗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细细碎碎的光。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特别想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这念头一升起就愈发强烈,迫使他拿出手机,给孟勉拨了个电话。

    虞明的生活已经被他搅得一团糟,而于情于理,他更不该去打扰钟跃凡和水银,思前想后,也只有孟勉有能力帮得上他。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孟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讶。

    “孔蒙?”

    “嗯,是我。”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跟我联系了呢。”孟勉轻笑两声,似乎心情很好,“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有空么?”

    “有啊,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见面详谈,可以么?”

    “好,你来我公司楼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孔蒙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孟勉又笑了笑,“朋友一场,应该的。”

    半个小时后,孟勉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在孟勉特地要的包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孟勉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鼻梁上一副银边眼镜让他显得英俊而内敛。孔蒙则刚刚从车上下来,整个人疲惫不堪,背倚在沙发上休息。孟勉也不急,默默抿着咖啡。

    等孟勉咖啡喝到一半时,孔蒙终于睁开眼,精神好了许多。

    “睡醒了?”孟勉放下咖啡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补觉吗?”

    “最近发生了些事,累。”

    “发生什么事了?”

    孔蒙不愿意详说,只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嗯,”孔蒙揉了揉眉心,犹豫着说,“我最近……精神方面似乎……出了些问题,想找个医生……嗯……治疗一下。”

    “大体是个什么情况,能跟我说说么?”

    “我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因为某些原因,这段时间好像又加重了,所以……”

    “我明白了,”孟勉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很早便猜测孔蒙有抑郁症,如今听他亲口承认,也没多吃惊,“我以前有个高中同学是学心理方面的,去年正好在中沙市开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室,业内口碑不错,我替你去联系,之后再告诉你第一次治疗的具体时间,哦,对了,她是个女生,行么?”

    “嗯,” 孔蒙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孟勉微微一笑,坦然道,“好歹曾经我也喜欢过你,自然希望你能好好的。”

    孔蒙也付之一笑,“看来你和蒋隽发展得不错。”

    一听到蒋隽的名字,孟勉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好端端说他干什么?”

    “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孟勉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中不知不觉带上了抱怨的情绪,“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像他那样死皮赖脸的人,一天到晚赖在我家里,怎么赶都不走。”

    “你们都住一起了啊。”

    “……”孟勉想了想,“算是吧。”

    孔蒙不解,“这难道不是在一起了么?”

    “可问题是,我们都睡了好几次了,他也没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我看他那样只是想玩玩而已,等新鲜劲一过,立马就会溜得一干二净。”

    “我看你这样子,像是动了真心。”

    孟勉一愣,“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话到一半,孟勉就停住了,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孔蒙不再说话,默默将自己那杯咖啡喝完,告了声别后便起身离开了,留下孟勉兀自在那儿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