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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的是这个世界

    同性恋,抑郁症,艾滋病——这是孔蒙的三个标签。 人人都对他表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都觉得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可事实却是,如果不是生活在单亲家庭,他不会对男性产生一种超乎正常的依赖,进而成为同性恋;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曝光他的表白短信,他不会因为所有人的疏离和轻蔑而患上抑郁症;如果不是因为同性恋和抑郁症,他也不会在别人把艾滋病强加给他时孤立无援百口莫辩。 那么,错的到底是孔蒙?还是这个世界?

    第七章 蒋隽

    Story: 错的是这个世界 Author:甘萃 words:3409 Update time:2020-08-18 10:32:10

    虞明却是一头雾水,“当年什么事?你就不能跟我明说?”

    孔蒙嗤笑了一声,移开的视线里出现穆衫东张西望的身影,而穆衫也发现了对峙的两人,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你女朋友还在等你,”孔蒙重新戴上帽子,神情在阴影下晦暗不明,“至于以前的事,等你记起来了再来找我,到时候一起做个了断吧。”说完便转身要走。

    虞明忙抓住他的手,“我怎么联系你?”

    孔蒙却皱起眉头,“松手。”

    虞明看到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里不知被什么刺了一下,悻悻地收回手。

    “告诉你也无妨,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么?”孔蒙把被他碰过的地方用衣角擦了擦,“你女朋友应该也是医科大的学生,你问问她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如果没听过,就去学校贴吧里看看,你会知道怎么找到我。”

    孔蒙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朝穆衫招了招手,转身离开,单薄的身影混入人群中,几次拐弯后消失不见。

    穆衫走过来,碰了碰出神的虞明,说:“你朋友就这么走了?”

    “嗯,”虞明想起孔蒙刚才跟他说过的话,“你认识他么?”

    “他不是你朋友吗?我怎么可能会认识?”

    “他叫孔蒙,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穆衫忽然抬手打断他的话,“等等,你说他叫孔蒙?”

    虞明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孔蒙就是那个被人肉出来的艾滋病患者啊!”穆衫耐心解释道,“今天我还跟你们说过,贴吧里都把他的照片贴出来了,我说我怎么觉得你这朋友有点儿眼熟呢。”

    “艾滋病?”

    “别人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虞明显然不能接受,他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定了定心神,说:“这件事不要乱说,你先回去吧。”

    穆衫看出虞明情绪不佳,没有再多说,只上前轻轻抱了一下他,“那我走了。”

    回公寓之后,虞明直奔卧室,打开电脑,从网页进了医科大的贴吧,只花了几分钟便找出了穆衫所说的帖子。

    从事情曝光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两三天,帖子话题热度仍在,依旧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围观。

    虞明花了一个多小时将整篇帖子仔仔细细从头看到了尾。果然与穆衫说的相差无几,孔蒙的一应信息被曝得一干二净。他把孔蒙的手机号码记了下来,然后丢开鼠标坐在一旁的沙发里沉思。

    同性恋,抑郁症,艾滋病——这是别人给孔蒙贴上的三个标签。

    说实话,对于网上的这些评价他向来是只信三分。他知道孔蒙有自残倾向,所以抑郁症是事实,至于同性恋与艾滋病,以他对孔蒙的了解,孔蒙即便是喜欢男人也会洁身自好,绝对不可能染上这种病,更何况他是打心底里不相信孔蒙是同性恋。

    那么孔蒙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是导致他性情大变的原因么?孔蒙一口咬定自己和那件事有关,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孔蒙对自己的态度如此饱含敌意,意味着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可偏偏孔蒙不愿意明说,他只能靠自己去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虞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孔蒙成为众矢之的,他的室友们还能接纳他么?

    难怪昨天晚上孔蒙带着行李箱在网吧借宿,怕是已经被赶出宿舍了。

    虞明一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了,从手机里翻出刚刚存下的电话打了过去。

    隔了很久对方才接起来,“哪位?”

    “是我,虞明。”虞明开门见山,“你现在在哪?”

    孔蒙的声音十分柔和,语气却冷冷淡淡,“这么一会儿你就想起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已经看了那些帖子,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我都相信你。”

    “相信我?”孔蒙轻笑一声,“相信我没有艾滋病还是相信我不是同性恋?”

    “我……”

    “好了,虞明,念在我们曾是朋友的份上,干脆点给我一个解释,让我早点解脱,成么?”

    虞明捏着眉心无奈地说:“到底是什么啊?我是真不记得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孔蒙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判断话的真假,最后终于松了口,“行,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发的那些短信给别人看?”

    虞明听了之后,越发摸不着头脑,“什么短信?”

    孔蒙似乎被戳到痛处,毫无预兆地挂断了电话。

    虞明举着手机愣了许久,孔蒙莫名其妙挂断电话的行为让他十分憋屈,这他妈到底怎么一回事?!他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最后狠狠踢了沙发一脚,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

    孔蒙挂了电话之后在阳台上站了十几分钟,他的情绪很久没有如此剧烈起伏过了,即使是所有人诋毁他的时候,他也不会有太多愤怒的情绪,类似的舆论攻击他经历的多了,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无非是让他寻求解脱的心更坚定一些罢了。可他每次与虞明对峙,他都按耐不住心里那股愤怒和恨意。

    平复好心情后孔蒙回到房间,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一个旧手机,他就势坐在地毯上,按住电源键开了机。

    手机是几年前的款式,仍然插着SIM卡。孔蒙输入开机密码后直接点开了信息。

    2010年9月5日13:53

    你这是什么意思?!

    2010年9月1日22:12

    军训很忙很累吗?你已经很久没联系过我了,有时间就给我回一条信息吧,晚安。

    2010年8月26日07:03

    早安,我很想你。

    2010年8月21日10:21

    听爸爸说你今天要动身去学校了,可惜我不能送你,路上注意安全,不准偷看女生。明年等我去找你。

    ……

    2010年7月19日11:11

    祝你毕业旅行玩得开心!你可不能忘了我!

    ……

    2010年6月13日20:41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是真的,你是认真的吗?

    2010年6月9日05:20

    我喜欢你。

    孔蒙翻到顶部,看着“我喜欢你”四个字,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他所有年少心事的概括,也是他所有苦难折磨的开端。

    他沉默着把旧手机关机,放回夹层里。

    孤独的生活总算是要到头了,他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棺材”,在群聊里发了一条信息。

    混蒙无名:水银,我要开始准备自杀了。

    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水银:怎么回事?混蒙,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世界是条臭水沟:混蒙哥哥,你怎么走在我前面了啊?

    我的尸首曲成跪式:唉,混蒙,这里资历最久的你最后也逃脱不了这个结局。

    混蒙无名:别唉声叹气的,终于能有个了断了,这是件开心的事。

    水银:嗯,我会陪你的。

    世界是条臭水沟:我也是。

    混蒙无名:谢谢你们,时候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孔蒙收起手机,在浴室洗了个澡后便躺在床上开始构想他的自杀计划。

    第一是地点,他需要一个能完全密闭的空间,这个房间的浴室是他的首选,空间相对狭小而且容易进行密封,只要不触发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就不会有人发现。

    第二是自杀方式,综合各种自杀方法后,他决定采用烧炭与安眠药结合的方式,既不会因缺氧而过于难受,也不会因单独服用大剂量药物导致呕吐而前功尽弃。优质的炭容易弄到,可安眠药却是处方药,没有特殊途径是无法在药店买到的。伪造医生处方?他在医院没有关系,无从下手。思考许久后,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去医院看病,正大光明地拿到处方单。这对本来就有严重睡眠障碍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如何才能让虞明毫无准备地进入他准备的自杀场所。首先他要创造一个让虞明消失四五个小时而不被人察觉的理由,其次他不能让虞明的任何一个朋友知道虞明来了他这里,尤其是虞明的女朋友,只要完成了以上两点,接下来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到时候他会为虞明准备一杯掺了足够剂量安眠药的水,等药物起效时,就是他自杀计划的开始。

    而此时,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忽然振动几声,屏幕亮起,提示有新信息。他没有在意,闭上眼继续推敲计划的各种细节,过了两三分钟,手机以半分钟一次的频率不停振动起来。

    孔蒙的思绪被打断,只好拿起手机。

    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孔蒙是吧?听说你是个同性恋。”

    孔蒙皱眉,类似的骚扰短信他收到过不下百条,他耐着性子往下看。

    “有没有兴趣跟我睡一晚?我看了你的照片,正好是我的菜。”

    “一个晚上一万,怎么样?”

    “装清高不回信息是吧?嫌价太低?五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1208,再不来开门我可就喊了。”

    孔蒙不确定信息真假,咬咬牙从枕头下拿出一把美工刀放进衣服口袋里后,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口果然站着一个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出挑,带着富二代特有的玩世不恭。

    “自我介绍一下,蒋隽,是你隔壁班的。”

    蒋隽双手插在口袋里,轻佻地笑了笑,打量了一下房间内部,“不错,还算干净,勉勉强强够我睡一晚上了。”

    孔蒙握紧了口袋里的美工刀,不动声色地推出刀片,“我不认识你。”

    “你那么紧张干嘛?”蒋隽一步步逼近,“难道你别的顾客都喜欢你单纯无害的样子?”

    孔蒙忽然后退几步,走到床边,拿起床头的酒店内线电话,“你再动一步试试。”

    蒋隽见他来真的,果然没有轻举妄动。

    孔蒙冷眼看着他,“滚。”

    “性子倒挺烈!”蒋隽啐了一口唾沫,“你等着!”说完便恨恨而去。

    孔蒙走过去关门,反锁之后仍觉得不安心,又搬了一把椅子靠在门后。做完一切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