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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辱斯文

    季家有女名明泽,上能爬树掏鸟窝,下能下河捉鱼虾……某一天为了逃避婚事,突然心血来潮决定离家出走,从此江湖任我浪 陵虚帝君座下第八百二十一位挂名弟子,因为某日一瞥红尘,从此再也无法安心修道,自请以万年功力换取一世红尘…… 江湖太大,有人陪着一起浪才不算孤独

    第六章:如梦令(其二)

    Story: 有辱斯文 Author:尉迟葭厸 words:2461 Update time:2020-01-31 00:16:06

    谢团的伤养了许久,因为在背上,不能躺着只能趴着,趴久了膝盖和腿就冰凉。

    “你的脚怎么这么凉?”

    一双胖乎乎的手伸进被子握住她的脚。谢团惊得缩了一下,但那双手却执意握住她的脚,让她不能动。

    “缩什么?你从前也是这样给我捂的。”何莫姑不以为意。

    隔着袜子,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暖暖的。

    谢团脸有些热,嗫喏:“奴婢……”

    “没事的,我给你捂捂。”何莫姑索性踢掉鞋,整个人坐了上来,“那天……”

    “没,没事。”谢团知道她要说鞭子的事。

    何莫姑本有些难以启齿,可一听谢团说没事,便莫名蹿上一团火,“有事就是有事,是那个贱婢勾引我兄长还帮外人偷我的手巾,好多人都笑话我要和男人私奔,这贱婢打死都不为过!你为什么要替她挡?谁让你替她挡的!现在背都烂掉了!”

    谢团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说,“那些都与奴婢无关,小姐。”

    我只关心你,关心你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挡什么!”何莫姑气得要死,可手却老老实实地替谢团捂着脚。

    等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传来风的呼啸声,和屋子里烛光的跳跃。

    谢团的脚有些麻了,微微动了一下。何莫姑便放开手,“我扶你坐起来。”

    “嗯。”

    谢团看着何莫姑,飞扬的眉,鲜艳的红唇,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呢,马上就要十五了呢。

    又坐了一会儿,或许觉得有些尴尬,何莫姑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没开口说话。

    谢团却觉得气氛刚刚好。

    她可以闻到她家小姐身上淡淡的香味,可以不经意触碰到她家小姐的肌肤,可以听到她家小姐的呼吸声。

    “我走了。”何莫姑起身。谢团要起来被拦下,就看着她走出去。

    看着她踏出门槛,看着她消失在黑夜里,谢团想躺下了。

    “团团。”

    谢团一惊,慌忙坐正往门外看,她家小姐站在门口低着头。

    等了许久,谢团问:“小姐?”

    何莫姑看了她一眼,咬牙,“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对!”

    不等谢团反应,匆匆跑开,门被“哐”的一声甩关上。

    谢团坐在床上,愣了许久。屋子里的烛光轻轻摇晃,映在谢团身上,将她包裹。

    “扑哧”一声,谢团笑了起来,眼睛眯起变成月牙儿,不知想了什么,抱起被子笑个不停,后来索性将脸埋在被子里,笑得一颤一颤的。

    她很少见她小姐道歉,多数时候明知是自己有错,她也会强硬地说自己没错。

    窗外似乎有雪落下,发出闷哼声,谢团却无心关注。

    去而复返的何莫姑趴在窗外,听到屋里的笑声,气得脸都变得通红,一不小心摔到了雪地里,忙爬起来气呼呼地跑开。

    果然!果然在笑话我!

    谢团伤好了,依旧跟在何莫姑身边。早晨起来,替何莫姑画眉,替何莫姑梳发,替何莫姑挑选衣服。

    何莫姑要随哥哥们去学堂,谢团只能就在何府。

    她走到何莫姑的床前,挂上床帐,弯腰小心地将枕头上的发丝一根一根拾起收好,然后将被子整好。

    她一件一件地将何莫姑的饰品摆好,将梳子上的发丝也收起来,放到一个小奁中。

    里面有许多物件,有被何莫姑丢弃的纸张,上面写着她那狗爬一般的字,有何莫丢掉的玩具……

    这就是她一天的乐趣,啊,多么狭窄的乐趣,可她甘之如饴。

    她家小姐才学会写字的那会儿,写了“谢团”两个字,抱怨“谢”字难写,她一看,果然难写,一个“谢”字,她家小姐写了将近一半的纸,可她还是很开心。

    她开心地收下那副字,随她家小姐教她写字,甚至故意将字写的歪歪扭扭,让她家小姐斥责她,骂她笨。

    因为她看见了她家小姐眼里的骄傲,她愿意成全这份骄傲。

    所以府里人都知道,谢团写得一手好字,只有她家小姐知道,她的字极丑无比。

    时光若只如此多好,让她静静地候着她家小姐长大,让她静静地候着她家小姐出落得漂漂亮亮,让她静静地候着她家小姐出嫁,让她静静地候着她家小姐生下小小姐,然后她又候着小小姐长大,然后她一点点在这过程中变老。

    不知是何时,她家小姐回来向她谈及私塾里的少年,说他们蹴鞠时的风采,说他们比赛时的朝气,只凭听,谢团都能想象那光景。

    小姐越来越多地谈及一个少年,听说也是外地搬来的,样貌极好。小姐谈及这些时,竟难得地羞红脸。

    谢团守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她看着她家小姐长开了的眉眼,羞红的粉颊,细碎的鬓发,点绛一般的唇……她家小姐长大了啊。

    桃花簌簌落下,落在谢团肩头,又被风卷走。

    已经是春天了,三月三上巳节,小姐要笈笄了,行笈礼。

    那天何府请了荷县最有名望的妇人作为正宾替小姐行礼,她则为有司替小姐托盘。

    礼在家庙举行,特意搭了厢房,来了许多宾客。家庙外桃花簇新,分嫩娇妍,灼灼其华。

    谢团托着托盘立在西面台阶下,等着老爷夫人迎宾、就位、开礼。

    等着老爷宣布小姐入场时,她端着托盘的手,竟微微发抖,她的心竟万分紧张而迫切,就像等待新娘的新郎一般。

    她如是想。

    她看着小姐梳着双髻穿着亮丽的衣裳,一如往常的活泼明亮,像一道泼墨画。

    谢团端着托盘,目光追随她的小姐行礼,追随她跪坐在笄者席上,由赞者——一位同样年少的小姐替她梳头。

    她的目光在那打散的青丝上留恋,她知道小姐惯用的头油是桂花香,知道那青丝上必定带有桂花香。

    她看着小姐等待正宾与夫人老爷行礼,然后转向正东而坐。

    谢团吸了一口气,她的腿有些发软,心跳得有些快。她托着托盘走到小姐身旁,听着正宾高声吟唱,“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小姐啊,终究长大了,可以嫁人了呢。

    谢团心里默默地想,可那暗地里幽生的情愫,竟不知该喜该忧。  

    她守在一旁,看着小姐一步一步完成三加三拜,及至最后礼成。

    何莫姑松了口气,总算完成了。她摸了摸头顶的发钗,笈笄后就可以好好打扮了,一定要让团团将她打扮成最好看的人。

    何莫姑心情愉悦地回到房时,谢团一如既往地替她收拾屋子。谢团已经二十五岁了呢,比她高许多,也沉稳许多。

    何莫姑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噗”地一下跳上谢团的背上,吓了谢团一跳。

    谢团无奈地说,“小姐,成人了就不能再这么调皮了。”

    何莫姑在她背后蹭啊蹭,“才不要!团团今晚和我睡。”

    谢团转过身,轻点她的额头,“大人了,要一个人睡。”

    “团团——”何莫姑不依。

    谢团轻轻摇头,眼睛里含着宠溺的笑,抬手将她蹭歪了的钗子扶正。

    那暖暖融融的春光泄进来,映在谢团的眼睛里,谢团的目光像化不开的饴糖。

    窗外忽然传来鸟啼,何莫姑惊得心猛然一跳,手脚有些慌乱,“这该死的鸟……”

    后面的话含糊不清,谢团笑笑,转身继续整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