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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辱斯文

    季家有女名明泽,上能爬树掏鸟窝,下能下河捉鱼虾……某一天为了逃避婚事,突然心血来潮决定离家出走,从此江湖任我浪 陵虚帝君座下第八百二十一位挂名弟子,因为某日一瞥红尘,从此再也无法安心修道,自请以万年功力换取一世红尘…… 江湖太大,有人陪着一起浪才不算孤独

    第五章:如梦令(其一)

    Story: 有辱斯文 Author:尉迟葭厸 words:2958 Update time:2020-01-31 00:16:06

    燕初容伏在酒坛上,双眼迷离地看着来人,“是鬼?还是妖?”

    啪嗒一声,那臃肿的“人”脸上掉下了一块什么,那人急忙弯腰去捡——正是一块泡得苍白苍白的肉,那人慌忙将“肉”帖到脸上。

    燕初容笑道:“知道了,是鬼。”

    那只女鬼捂着脸,身上的煞气极为浓。

    燕初容敲了敲酒坛,邀请她,“喝一口?”

    女鬼摇头。燕初容也不勉强,继续喝酒。那女鬼却在一旁盘桓,身上的恶臭被风刮得到处都是,她却犹不自知。

    燕初容神色坦然,直到最后一口酒入腹,她看向女鬼,笑问:“何事做此徘徊?”

    女鬼松开脸上的手,那块肉已经粘在了脸上,她双手紧握,似乎狠下心来走上前,匍匐在燕初容面前,凄凄凉凉地道:“恶鬼何莫姑有一事拜请仙人帮忙。”

    燕初容微微挺直身子,有了几分兴致,“哦?且说来听听。”

    何莫姑松了口气,慢慢追忆她的一生。

    “我本城东一户人家,十几年前突然一场洪水将我淹死,就此成了水鬼,我徘徊这里十几年只为等一女子,名为谢团……”

    “哦?她是你何人?你为何等她?”

    “她是我侍女,我等她……”

    那大抵是十几年前,荷县突然搬来一户人家,在主城城北。

    城北安静且风景如画,说白了就是远离城中心人迹稀少,喊上半天,不见得有人回答你,还自带回声。

    但这真是富商大贾的聚集地。

    何家才搬来,却不到三日,把买下的住宅就里里外外翻了个新,由此可见这家是真有钱啊!

    对此旁人也只有眼红的份。

    只是搬来不出三日,便传言何家太太要生了。原来何家举家搬迁到这,就图这地的安静,安静的地方才能让人好生安胎不是。

    由此也可见,他们家对这一胎的重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生个娃嘛,走这大街上随便抓一女人,十有八九都生过。这芝麻绿豆点的事儿本不应该在城里溅起涟漪,可人家放言出来了——要聘请一个丫鬟给孩子作伴。

    聘就聘呗,与城中人何干?找个人贩子出点钱,甭管您要的什么白的黑的瘦的胖的高的矮的,一溜儿全给您罗列出来,包君满意。

    您要这么想就粗俗了点,人家要的不是个一般的丫鬟。

    人家要的是会琴棋书画,谈吐大方,长得还要端正,家室还要清白的,这些但也罢了,关键是还有年龄限制——得十岁或不满十岁。

    得,这上哪给您找个这天才丫鬟去?就算有,人家也未必肯当您家的丫鬟啊!

    于是这何夫人肚中的孩子便顶着“万众瞩目”的眼光生了下来,取名为“莫姑”。

    莫姑长至一周岁那丫鬟还没个影儿,何家老爷也不急,可至两岁还没个影,这便有点捉急了。

    就在大家伙都劝或笑何老爷时,就有这么一个丫鬟,呸,是丫头……咳咳,就有这么一个丫头“自投罗网”了。

    终于来了人,何老爷虎躯一震,当即去见了这丫头。丫头长得倒是水灵,就身子骨弱了点。

    “老爷好,我姓谢名团,良家女子。因家道中落,走投无路因而特来应聘陪伴丫鬟一职。”谢团主动报上了家门,又落落大方地将来意说了一遍。

    何老爷笑着点了点头,当堂出了几道题考谢团,谢团对答如流,何老爷却较上了真。

    “你多大?”

    “回老爷,奴十二。”

    何老爷挑眉,“那招聘上写的明明白白要十岁或十岁以下的,你……”

    谢团理直气壮:“招聘书是两年前发布的,奴那时的的确确十岁。”

    何老爷一噎,这回总算无话可说了,于是这事儿便这么定了下来。

    谢团便被带下去洗得干干净净去见她的主子。

    她跟在下人身后见到何莫姑时,何莫姑穿着一身嫣红色的小衫儿,梳着抓髻,两只眼睛又大又圆,半点儿都不认生,趴在地上好奇地看谢团。

    谢团的心啊,当即就化了。

    那仆人笑盈盈地喊了一声小姐,何莫姑就站起来,朝她们走来,一晃一晃的,当真是可爱。

    谢团抓着衣角很是紧张,她喜欢小孩儿,可却不会逗小孩儿。

    何莫姑一摇一摆地走到她面前,不等众人反应就忽然跌坐在谢团的脚上。谢团心里一紧,怕她哭,小孩子一哭就让人头大。

    何莫姑却笑了出来,似乎找到了好玩的玩意儿一般。

    就这样两个丫头见了面。

    何府中便多了一个叫谢团的丫鬟。那丫鬟可真怪!别的丫鬟都忙里偷闲,只有她是闲里找忙。

    老爷让她陪陪小姐,她却一心真的只陪小姐。夫人常笑说,“我这个当娘的竟不如一个丫鬟。”

    每当这时,谢团便低头笑着不作回答。

    有几个在何莫姑房中当差的丫鬟有时也会与谢团搭上几句话,多数时候是她们讲,谢团安静地听着,偶尔浅浅地笑,或者轻轻“嗯”一声。

    丫鬟们很喜欢谢团能够听她们讲话,也很不喜欢她只会听别人讲话,像个闷葫芦,但这于谢团而言都没有关系。

    她喜欢看她家小姐踉跄地走路,一个不小心跌到她怀里。她喜欢看她家小姐到处玩闹,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夫人,然后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抱住她,挥着小小的手,奶声奶气地喊:“团……团,娘亲坏!打!”

    她喜欢和她家小姐一起等牙齿掉下,然后一起将牙抛上屋顶,放到床下。

    她喜欢她家小姐为了不去学堂而赖床,夫人跑过来劝小姐骂小姐,她就在一旁替她遮掩。

    小姐刚学会握毛笔时,她在一旁笑着拍手。她看着她家小姐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张开她的“屏”,挺着胸脯满屋炫耀。

    小姐学会写字时,她就替小姐研磨。

    她呀,她喜欢下雨天,因为小姐不喜欢雨,会安安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写字,她就坐在旁边,听着雨声,看着她家小姐姐板着一张小脸,有模有样地提笔,还一边为她解说,“夫子说了,写字重要的就是笔法、手法、章法。”

    那时候小姐大抵六岁。窗外飘进一点儿夹杂泥土味儿的湿气,小雨淅淅沥沥,她家小姐带些婴儿肥的脸上沾了墨。

    谢团笑着将这一些记在心间。

    当然,何莫姑并非标准的大家闺秀,因为是一家人的心尖尖宠,所以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子,也就谢团能够这么久呆在她身边。

    光何莫姑打伤的丫鬟就有不下十个,家里的丫鬟见了她都是战战兢兢的,只有谢团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站在她身后。

    轻声提醒她,“小姐,不能再吃了,会牙疼的。”

    “小姐,奴婢帮你穿衣。”

    “小姐,是不是冷了?”

    “小姐……”

    “谢团!谢团!”有个丫鬟惊慌地跑过来,声音都变了,“快去啊,小姐要把绿衣打死了!”

    正在泡茶的谢团惊得撒开手,飞快跑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

    她赶过去的时候,雪地里趴着一个丫鬟,浑身是血,不停地求饶,周遭跪了一圈又一圈的下人,个个害怕得发抖,却不敢出声。

    “小贱人!你还敢求饶!我不打死你!”只有一个耀眼的女孩站着,她飞眉红唇,凌厉万分。

    何莫姑扬手,那条鞭子在空中发出响声,谢团吓得一下扑过去。

    “啪!”

    发出清脆的响声,衣服瞬间破开。

    谢团咬牙憋住了泪水。

    “团团!”语气中有一丝气愤,但更多的是慌张。

    谢团跪在地上,她的背火辣辣的痛,像把她抽成两节了一般。

    何莫姑丢开鞭子扑过来,“你怎么替她挡了?她是个贱婢!”

    何莫姑一边想要拉起谢团,一边冲旁边的人喊:“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啊!”

    周边的人如惊弓之鸟,朝门口奔去。

    何莫姑伸出来的手冻得发紫。谢团连忙将她的手捂住,轻声道:“都说了出去要戴手套的,怎么又不听,手都冻紫了,会长冻疮的……”

    何莫姑的手很小很多肉,放在胸口上冰凉冰凉,很多个夜晚谢团就是这样捂着她的手,捂着她的脚,将自己的温度渡给她,直到自己手脚冰凉也不放开。

    “你别啰嗦了!快起来!去看大夫!”何莫姑抽出手,打断她的话,将她扶起来。

    背啊是真的痛,很痛很痛,她从小体弱多病,那狠狠的一鞭子,差点打掉了她半条命,可她心里也只有她家小姐,满心满眼里只有她家小姐。

    不论她家小姐对她做什么,要她做什么,谢团都可以忍受,都可以去做。

    她的身上除了这鞭痕,还有许多伤疤呢,或深或浅,有的是像这样替别人捱的,有的是真的惹怒了小姐捱的,有的是为了护住小姐捱的,有的是小姐不经意弄到的。

    但这一切于谢团而言,都不重要,她只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