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小说: Apologize【道歉太迟了】 作者:济慈 字数:6967 更新时间:2019-04-26 08:14:16
巨星死了。
巨星以少年的身份重新醒来。
少年是个三线小明星,低学历整过容,黑粉一大堆,演技堪比木头。
二十多年未见的故乡,华夏这片曾遍布伤痕的土地焕然一新,高楼林立,大厦成群。
巨星带着初醒的迷茫,在城市兜兜转转。
他遇见一个女孩,那是他上辈子的粉丝。
而网络上,他成植物人或死亡的消息如一枚导弹击中娱乐圈这个目标点。全世界的粉丝瞬间就炸了,C.S.T官网和各国的娱乐网站被刷屏,更有人拍到他生前所住的疗养院,病房前的礼物堆积成山。
巨星觉得很抱歉,可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带着少年不光彩的往事,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少年在女孩家住了两天,他决定去影视基地碰碰运气。他并不喜欢华夏的娱乐圈,这个潜规则与花瓶盛行的圈子。
后来一个英国女孩找到他,女孩雷厉风行得不容他拒绝,她说:你想火吗?
想吗?其实不想。少年看着眼前冷冰冰的年轻女孩,说出口的却是好。
生活太过无聊,总要找点儿乐趣。
他成了男人养在家里的小宠物,不需要出去工作也不能随意走动,少年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想如何在床上把男人伺候好。
可男人似乎并不怎么领情,每次不管他怎么做男人总会笑着压住他说让我来。
男人很忙,TDI商业帝国的独裁者,每天的工作堆到深夜,少年半夜起来总能看见书房通宵亮起的灯。
少年会做的东西很少,于是每当男人回来的时候他总会备好夜宵,然后拎着英文原版书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这时候男人会习惯性地揉揉他的头发,提着笔记本头也不回地上楼。
至于夜宵,到少年死的时候,男人都一口未动。
男人同意少年去演戏了,给他配了个金牌助理,助理却说不要让少年太火。少年在一堆二十出头的毛孩子里分外突出,那手漂亮的英文字和自若的谈吐让人敬佩,也总有一些人抓他以往的黑料,图嘴皮子上一时爽快。
那段时间男人似乎更忙了,对少年到了不闻不问的地步,几乎一回家就回书房。这栋别墅只有一个卧室,少年每次站在门旁,看着男人走过面前却把自己当空气,都会温和地问一句:夜宵在冰箱里。
男人连最基本的点头都没有,一言不发地径自走进书房,然后把门锁上。
少年捧着杯牛奶,那声锁门声之后很久,他轻轻抿了一口,转身回房,锁门。
娱乐公司的新人培训跟大学的选修课一样,内容琐碎并没有什么用处,少年时常半发呆半神游,一会儿想到上辈子的至交,一会儿想到自己的躯体到底有没有入土为安呢?
最后一天的表演课,少年的演技震惊了全场人,导演和教授夸他有天赋,少年故作轻松地摸了摸鼻子,以新人青涩的话语回应他们:对这个角色有点感触罢了,其实我也不会演戏。
少年不认汉字,也不会写,他听得懂中文,水平却比英文差一大截。教授让他多练练汉字,少年如是应到。
男人从外面出差回来,带了文房四宝。少年以为这是给他的礼物,多嘴问了句:给我的?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男人放下西装外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是给伊莎贝拉的生日礼物,等你生日我也送你一个。
少年刚刚扬起的嘴角不自然地恢复,他走过去替男人松了松肩,说:不要太累,身体要紧。
男人嫌弃地回他:你怎么跟个管事婆一样。
第二天少年在家休息,男人的总秘通知他赶紧过来,少年不敢耽搁,放下电话就去订机票,可车子刚开到跨海大桥,四辆大切诺基像是盯上他了,连续的碰撞和汽油箱的爆炸使得少年突发眼疾,再然后的擦撞和车体起火几乎要了他的命,车掉到海里,人生死未卜。
少年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那些与上辈子接轨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涌,少年很不安,却表现得一如既往的镇静。
这具身体整过容,动过骨头也注射过玻尿酸,少年出院后不得不去回炉重造,那个名叫伊莎贝拉的年轻特助一边刷微博一边笑他,少年回以微笑,并不否认。
男人接少年回去,对于车祸的事只字不提。少年只是疑惑地看了男人几眼,并未多问。
男人重新忙碌起来,对少年一直不咸不淡。少年身体不好,男人派送三餐也只是下个命令,并未放多少心思在少年身上。
少年生日那天,男人罕见地带他去商业街买礼物,少年看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钻石首饰,这些女人喜欢的东西,他怎么会喜欢?
最后他选了个印着自己原来名字的戒指,那位挚友所设计的最后一款作品,取名为“纪念”的男士戒指。
男人拉着少年逛了一天的街,每当他想停步休息的时候男人总会指向新的一处店铺说我们去那看看。
少年汗流浃背地坐在花坛边,他抬眼看男人,明明两个人都不喜欢逛街。
男人也低头看他,好看的眼睛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却未达眼底。
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少年才摸到了柔软的车垫。
没等他坐下又被男人拽起,男人不容拒绝的言语让少年彻底没了脾气,他本就不是性格乖张跋扈的人,男人的强势一度让他无可招架。
包厢里烟味很重,男人和死对头明里暗里较劲儿,少年很累,脑袋沉昏,恶心反胃,他嗅到烟味里飘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他明白那是什么,却什么也不说。
经纪人帮少年争取到角色,大导演大制作大电影,虽然是小小的配角但足以打发无聊时间。少年接过剧本,以新人青涩的话语回应,经纪人满意地点头。她对这个小明星有种奇怪的宽容,因为不管少年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让她感觉舒坦。
少年回到别墅,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他想,他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对人毕恭毕敬过了?
男人出差回来,状态差到可怕,好像一头随时会发怒的野兽,让人无从下手。
男人手下的产业很大,涉及黑白两道,白手起家商业帝国所承受的压力超出常人,相对的,他的手段和策谋狠辣又残忍。
那段时间少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少年知道男人的暴躁是因失手杀了从小到大的挚友,他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和立场去说什么。
终于一天晚上,少年接待导演回来,看见男人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烟。男人突然扭过头问少年:你会离开我吗?
少年换鞋的动作一愣,沉默很久之后轻轻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男人把少年压在床上做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少年去面试的时候裸露在外的全是红痕。
面试很成功,少年的演技惊艳全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个角色。
少年和男人的关系也逐渐融洽,两人越来越像一家人。每天早上男人都会抱着少年瘦弱的腰肢,把头抵在少年脖颈上摩挲,然后吻醒他。
少年觉得男人走出了挚友的阴影,他知道男人并不是真的爱自己,只是需要一个证明,证明自己所拥有的不仅仅是钱权。
电影的拍摄并不顺利,投资方临时撤资,除了主要演员其他人都走了。导演为了筹资急坏了,少年的戏份也就此搁置。
经纪人只给少年安排了这么一个工作,或许是知道是男人的情人,她对于少年从来都是宽容的。
男人自从那件事后变得对少年分外依赖,连带着公司也不怎么去了,恨不得把少年捧在手心儿里宠。
少年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男人变着法子逗少年开心,可少年总是那副温和平淡的样子,男人不管怎么努力少年都礼貌回应,疏离得像两个世界的人。
剧组的资金终于到位,少年用半生不熟的认字水平念剧本,新晋小生恶语中伤,少年朝他笑笑,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电影中有个片段,少年饰演的小书童从皇帝手中抢走将军遗留下来的佩剑,在宫中逃得狼狈,身后几百暗卫持剑紧追。少年拍这段的时候威亚突然断裂,整个人从屋顶掉下来,摔断肌腱。
好在情况乐观,少年休养一月带伤开拍。男人不放心,却实在抽不出时间,最后他推掉了三个和C.S.T的大合作,赶来片场探班。
断断续续终于到了结尾,男人盼着大概不会有意外了,计划着杀青后带少年去希腊玩一段时间。
可天算不如人算,少年拍的最后一幕,小书童从悬崖掉下身亡。当少年绑着威亚飞下高台,原本收拢的钢刺突然滑落,锋利的边刃切掉了少年背脊的一大块肉,整个剧组乱成一锅粥,导演眼疾手快先给男人打了个电话,其他人则忙着叫救护车和帮少年止血。
男人匆忙赶去片场,看见少年如纸般苍白的脸颊,却仍不忘安慰道具组的小弟。
电影宣传少年没去,他的身体实在不行,手术结束后就开始发高烧,烧完之后精力乏得不行,严重嗜睡,经常性昏迷,几天之后人瘦下来一大圈。
男人推掉了近段时间所有的工作,成天待在病房,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熬出了红血丝和低血糖,朋友劝他多休息,可男人执意要守在少年身边,寸步不离。
每当少年清醒时总能看见男人撑着下巴坐在床边,他劝过男人,说这样做不值,男人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走了出去。
三分钟后,男人提着高档酒店的滋补品回来,面无表情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像松了口气般的重新坐下。
少年酝酿了许久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电影很成功,获得的口碑和票房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导演致幕辞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在领奖台上深鞠一躬,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他的支持。
这部电影获奖的时候少年正在做复健,他看着屏幕上老人激动的身影,默默垂眼。
男人一直陪着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少年体贴入微。他问少年想去哪里玩,少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我想去羊湖看看。
上辈子他名誉加身,何其辉煌。少年其实去过很多著名的世界景点,但对华夏总抱着一种莫名的抵触,他向往羊湖很久了,却从没去实现这个愿望。
男人还是带少年去了希腊,异国的风土人情让少年感受到久违的亲切。当年他来美国也是这个样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男人每晚会牢牢抱住少年,大概觉得这样睡习惯了,不管做爱做得多么激烈,一旦结束就紧紧环住少年削瘦的身体,好像要把人永远留在身边才安心。
男人喜欢各种小巧的手工作品,他给少年买了很多精致的小泥人。还有爱琴海边的圣托里尼岛,从上眺望远方,看见的是海天一色,缥缈如梦境。
男人总是兴致勃勃地给少年普及知识,殊不知少年懂得并不比他少。可少年就是这么安静地听着,搭个话点点头,乖巧得不行。
少年和男人的关系就这么确定下来,男人似乎认准了少年是爱自己的,总以大男子主义来要求他。少年看着手头又被男人推掉的几个通告,哭笑不得。
时间飞逝,少年和男人在不断的摩擦与磨合中凑合过了两年,男人确实对少年很好,总依着他什么要求,可少年只喜欢干一些老年人喜欢干的事,再不然出去接戏,常常对男人熟视无睹。
少年不敢待下去了,他怕他真的会爱上男人,身份等级的逾越和男人所处的高度注定了一切。他不再是以前的他,没有与男人足够比肩的地位,少年有自知之明,他不想在这个泥潭待得太久。
这两年他不温不火演了几部电视剧,仍是没什么名气,因为他拒绝出席一切相关的活动。少年微博上粉丝不多,黑子却一直如潮水般叠增,幸运的是他并不在意这些。
男人开始对少年厌烦了,新鲜感过了之后只剩腻味,可真要说放下了,又有点舍不得。
好歹两年相伴,少年在人前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宠辱不惊,算得上博学多识;但跟男人在一起时总会有那么点幼稚到哭笑不得的举动。这也是男人目前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没有让他下手处理掉的人。
少年背着男人接了一部电影,接演反派,出品人是他以前的老友。少年觉得这部片的片酬够他买栋海边的别墅了,这辈子他只想安安稳稳,不图名利。
少年回去的时候把事儿摊开了说,他说得很委婉,但男人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少年想搬去其他地方,为新戏作准备。这部电影所有参与人员在杀青前都不能离开片场,可少年不想让男人知道,以男人猜疑多忌的性格,多半会以为少年又找借口离开。
男人表面上应承,私底下派人去查,很快所有的事都水落石出。男人知道的时候暴怒得连书桌都掀翻了,他连夜赶到少年的住所,憋着一肚子气在那等了三天却连少年的影儿都没见着。
少年确实搬到那个地方,可仅仅是作掩护,他到的当天就收拾行李赶去片场。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他一点都不知道。
少年一去就是三个月,男人在那栋奢华金贵又空荡荡的别墅里渐渐颓靡,他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是离不开少年的,无论过去将来。
男人终于染上毒瘾,如潮涌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本就有吸毒的习惯,两年的相处让他戒掉太多这个身份该有的东西。他身后的家族屹立黑道百年,这种东西简直信手拈来。
少年回来了。
他想了很久,到底该用怎样的身份待在男人身边,也觉得无故离去是对男人莫大的伤害,他不想那么做。
可一切都开始天翻地覆了,男人染上毒瘾后喜怒无常得像头野兽,他似乎不再认识少年了,只把他当仇人一般对待。
少年回来的时候男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如雕塑般看都不看他一眼,少年以为男人还在生气,于是走过去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
男人慢慢抬起头,看见少年那一刻像是见到了鬼,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碰了碰少年的脸颊,兴奋很快被愤怒的不甘所取代,压抑三个月的情绪终于爆发。
男人掐住少年的脖颈把他拖到卫生间,狠狠地把少年的脑袋按进水里。他的手如铁钳,让少年毫无反抗之力。一把将少年提起,男人吻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怎么,还敢离开我么?
少年大张着嘴重重地喘息,他如同看怪物一般望向男人,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之后男人推掉了少年所有的通告,电影上映后本有大把的机会等着少年,可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男人干脆把他绑在身边,他会一边锁死锁扣一边对少年说对不起,可少年总是沉默地看着他,消瘦得厉害的脸颊侧过,错开男人的视线。
男人的对头终于被拉下水,从此华夏再没有比他权势滔天的人。那几天男人分外高兴,连带着少年也轻松了许多,尽管每天晚上仍是那样疯狂。
男人变本加厉,可他已经撑不下去了,这具身体比他想的要坚强。
可再坚强也没用了,已经到极限了。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少年趁男人不在偷偷溜出去。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去药店,顺道去了趟孤儿院,院门口有个漂亮的小女孩,抱着看不出颜色的布熊。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少年,怯兮兮地说:叔叔,我想回家。
少年回来的时候男人正红着一双眼坐在沙发上。客厅没有开灯,他从黑暗中走来,揪住少年就开始打。
少年买来的药袋子散了一地,他试图给男人解释,可男人充耳不闻。
之后男人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扔下球棒抱住少年,少年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仍被男人抱了个正着。他异常轻柔地吻着少年满是瘀伤的脖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男人打在之前的淤青和伤口上,伤痕累累地叠加。他憋着一口气撑到现在,才发觉太迟了。
太迟了,实在太迟了。
很多天以后,少年终于摸到了男人藏起来的钥匙,他坐在床上目送男人西装革履地出门,发呆了很久。然后少年慢吞吞地摸出钥匙,打开锁扣,穿好衣服戴上帽子也出去了。
外面关于他的消息疯传, 参演的电影获奖,他是最佳男主角。当所有人以为这个负面新闻缠身的小艺人要飞鸿腾达的时候,少年推掉了所有通告,辞演了原本定好的续集,那一月再没人见过他的身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
少年在公共电话亭前站了很久,这条大路人来人往,有人伫足观望,有人低头无视。少年穿着厚厚的黑色连帽衫,玻璃门并不清楚地映出他狼狈的样子。
少年摘下宽大的帽兜,细碎的黑发遮住眼睛,他的脸色极其苍白,右颧骨有明显的擦伤,嘴角旁的瘀伤从青色转向紫红。
他就这样毫不遮掩地走在马路上,一路上不断有人掏出手机将镜头对着他,狗仔来的速度比他想得快太多,以至于当他走到写字楼时,后面浩浩荡荡跟了几百人,数十台摄像机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记者们拿着话筒争先恐后采访他,群众在周围议论纷纷。
少年有点失神,他想他有多久没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了?
好像是上辈子自己刚火的时候吧?因为转战欧美被国人骂得一塌糊涂。
写字楼很高,少年按下楼层键,微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了些。
他来这里,是为了解决掉男人最大的威胁。
男人毁了那个人的事业,所以他来毁掉那个人的名声。
毁掉邵氏的成就家业不等于毁掉邵氏的一切,邵氏之所以能屹立百年,有的还是积累下来的口碑。
既然选择了这个结局,他想给男人一点纪念。无关痛痒,只是需要让男人知道,他可以是人生中最不起眼的过客,但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被人轻视。
邵氏家族的总部,少年借着男人的名义将邵家家主约了出来。他见过面前这个人,坐在轮椅上,满头银发的男人。
露天餐厅,三十五层顶,离地一百零五米,下面是停车场,人来人往。
服务员端上87年的红酒,少年点头,回了句谢谢。整个过程家主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少年坐在对面,端着高脚杯轻轻摇晃。他很久没在室外活动了,倒是难得的心情不错,只是吹来的风让少年觉得很冷。
少年抿了口红酒:你恨吗?他夺了你的一切。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关紧要,轻松得像是说昨晚吃了什么一样。
邵卫笑着,云淡风轻:不会有人比你更惨了。
不会有人比你更傻,为了一个男人败尽一条命。
少年也笑了,很难得的,那张伤痕遍布的脸笑起来好看得很,像春风不渡,像十里桃花,灼灼其华。
也像回光返照。
餐厅边缘是一排用玻璃拦起来的防护栏,少年推着家主来到护栏边,手劲很大,容不得家主半分挣扎反抗。
过了一会,少年突然说,如果我把你推下去会怎么样呢?
声音很轻,仿佛飘在云端。
家主哈哈大笑起来,他摩挲着手指上那枚象征着荣誉的戒指说:你不会的,他不喜欢太蠢的人。
少年莞尔一笑,缓缓退开,也松开握着轮椅的双手。
是啊,他不喜欢。
少年抓住栏杆,一脚踩上去,黑色的连帽衫如乌鸦的羽翼,他整个人翻倒下去,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耳边是久违了很久的空气撕裂的声音,他微眯着眼,身下空无一物,只剩百米落程。
人影从顶楼坠下,少年面带微笑。一百零五米,毫无预兆。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服务员走出写字楼大门,此起彼伏的大声惊呼和高分贝的尖叫不断刺激着他的耳膜,人群聚集在不远处,混杂着打电话和救护车的声音。
服务员将黑色的垃圾袋扔进下水道,他真想不通少年这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
服务员摇了摇头,迈开腿朝前走去。皮鞋落地的瞬间他听见重物砸在车顶上的声音,汽车报警声急促响起,而盖过一切的却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和不少女生低声的啜泣。
警车姗姗来迟,警察不耐烦地呼开群众,法医拎着医箱跨过警戒线,外面仍有人拿着手机在拍。
如果有来世,愿我们形同陌路。
少年死前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