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药引(下)
小说: 拐只灵蛇为将宠 作者:白骨妖娘 字数:2441 更新时间:2019-04-26 08:00:51
黛青在灯火幽冥的室内醒来。脑袋混混涨涨,隐隐作痛,里面像灌满了铅水,又像塞满了棉花。
待黛青稍稍定神,方才借着远远的盏中灯火瞅清了这一室模样。
他在一顶帐篷内。帐篷不小,但陈设却十分简洁。入目是一桌一椅,桌上狼毫空搁置于笔架山上,临近处是累累案牍,案牍虽多,却出乎寻常的整洁,一本垒一本,甚至于连边边角角都重合得严丝合缝。桌椅旁是一副偌大的地图,上面圈圈画画了不少东西,在幽暗火光下甚是模糊。地图背靠一扇曲屏风,屏风有四扇,木框包锦,框内四只白虎形态各异,却连成一幅意蕴统一的相来。屏风后隐隐现出床的一角。
“咳!!咳咳!!”激烈的咳嗽声敲破一室静谧,轻易将黛青四处游走的目光聚到白虎屏风后露出的那一角上,那儿有一团黑影,模糊不清。
随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此后又归于平静。黛青等了好一会儿,却无动静,于是开始思考起自己溜走的可能性。
黛青现在的模样可谓一点美感也无——被一根不知是何材质的绳子像捆蚕丝兔般给绑得直邦邦的,可偏生他又比兔子细长,倒像一根被绕千匝的青竹竿儿,这叫他思来想去只寻到一个“滚”走的溜法,可真让他好生纠结。可见绑他的家伙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生而为蛇的尊严。
就在黛青思量着不顾为蛇尊严的逃跑路径时,一团黑黢黢的影子从屏风后飘了出来。说是“飘”一点不为过,那人面容模糊,外罩玄袍,玄袍下摆上绣满星宿图案,仿佛将浩瀚星河都套在了身下,玄袍曳地处,无风自动,点点星子便像活了似的,若隐若现。端的是仙风道骨,隐士高人之姿。
此刻,忽的一阵不知何处而来的阴风让黛青心头一紧。
那人脚不沾地似的幽幽“飘”至黛青面前,此刻黛青才借着昏暗的火光看清来人面容——额头扁平,一双白眉柳叶儿似的越过高高的颧骨往下坠,眼看着就快要和下巴上的垂到胸口的白胡须衔接到一起,一双倒三角眼里精光一闪而过,随后沉淀成幽潭,不起一丝波澜,唇抿成刻薄的弧度,刀锋一样薄利。
黛青觉得来人确实是风神迥异,不过却与‘仙’字完全站不上边儿,倒有些诡异森然。
只闻得黑袍人低沉有力地吐出一字,“起!”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凭空而生,一股股地往黛青身下钻去,交织纠缠在一起,直到将黛青囫囵个儿的团起来,才托起木棍儿似的僵直的黛青,平平稳稳地悬在空中。黑袍人转身向屏风“飘”去,黛青紧随其后。
黛青试图通过运转灵窍敛化灵气,却奇异的发现周围的灵气都被那股奇特的‘风’给阻隔开来,竟丝毫无法渗透其中。黛青心下了然,这黑袍人怕是防着万一黛青有了灵气指不定怎么溜走甚至打击报复。
屏风后。
黑袍人在前遮住了黛青大半的视线,只能窥见一只赤裸的足,苍白却青筋虬结,一股子说不出的孱弱中透着力道。
“将军,这便是药引了。”黑袍人对着床头方位微微拱手。言毕手臂轻轻往前一带,黛青就被风送到了将军面前,一直到将军面前不足两寸处才堪堪停下。
黛青从未同生人如此靠近过,也从未被如此细致地打量过,一时十分不适,挣扎着想要远离已经轻轻打在自己身上的鼻息,却因禁锢无可奈何。
将军的脸隐在重重阴影之中,不甚明晰。黛青虽凭着精怪之躯,也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的轮廓,这人大约是极俊朗的。唯有一双眸子在昏暗中璨璨生光,却又不知何因有些飘忽迷离,像倾泻在水潭中的粼粼月华,又似飞渡溪流的萤虫之光,清亮的,沉静的,却抓不住。这样一双眼将黛青从头到尾,从鳞到腹都打量了个通通透透,彻彻底底。
末了,黛青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在耳边响起,像是幻觉。
“有劳相师。”低沉的嗓音有些许沙哑“只是凭我这凡胎肉眼瞧了许久也不见这小蛇有什奇异之处,枉伤无辜岂不有伤善德。”
“将军有所不知,此蛇是我布下三木阵诱之以幽兰草从灵山上擒来的”相师顿了顿,捋上长髯“此蛇受灵山精气浸养,早已修炼成精得以吐人言、化人形,将军此番不慎染上奇毒,以此灵物血肉为引,方可痊愈。”
将军伸出一根指头,于是那股包裹着黛青的风为将军的手指让路,手指在黛青小小的额上轻点两下。黛青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哆嗦,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一种奇异的温暖,像春风拂柳,像冬日暖阳。
“可我现在横竖看来他也只是一条普通的小蛇而已。相师为何不用幽兰草为我治伤,你不是说那是难得的上质奇草么?想必疗效也有七八分吧。”言辞间虽有责问,可语气却并不凌厉。将军的指腹摩挲着黛青的脑袋,仿佛并不知这有着三角形脑袋的小东西有着可以让他一口致命的本事。
相师作揖,却并未低头,道“属下不敢妄自欺瞒将军。幽兰草性寒,将军服用后定会落下病因,故擅自做主,以其诱了这灵兽来。此兽在与一飞禽争夺幽兰草斗争中灵气耗尽,故暂时无法显人形,吐人言,望将军明察。”
黛青隐约看见将军唇角勾了勾,一瞬即逝“那,这小东西可曾害人性命。”
相师闭目,单手掐诀,星宿袍袍边飘逸灵动,俄顷,睁目“未曾。凡伤人性命者,皆负戾气,重天劫,此兽无矣。”
将军收回手指,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注视着黛青“它既不曾伤人,我缘何能凭白夺它性命?再者,家母抱恙京中,我已向佛祖请愿,愿斋戒一年为家母祈福,岂能半途而废?”
“可将军…”
“不必再言,放了它吧,它不该命尽于此,当另有机缘。有劳相师为在下多费心了。”将军说完竟是闭目养神起来,不愿继续这场谈话的意图明确。
相师心中多有不忿,此时此刻也只得忍住,躬身行礼,道“属下告退。”随后转身一撩袍袖,大步流星地离去。
黛青就忽的感觉到身子一轻,风枷解开了!
由于此刻黛青体内并无灵力,无法御风凌空,于是一头栽倒在被褥上。这一下本来不重,可顶不住黛青被风枷锁了这许久,又一动不动,再加之先前与鸿烈鸟一战耗费的精力未能补充,于是摔的七荤八素,头晕眼花。正当黛青晃晃悠悠不知东南西北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托起,语气低沉,却异常轻柔“走吧,小家伙,人世险恶,别再给别有用心的人逮住了。”
黛青神智清明的一瞬间,听见的就是这样亲切的嘱托,一双清亮的眼里满含说不出的温情与眷恋,熠熠生辉,仿若璀璨星光。
黛青微微愣了愣神,下一刻一点幽幽青光从黛青眉心飞出,急速隐没在将军手背上,接着却毫不犹豫的顺着将军的手臂滑到床褥上,亟亟溜走了。
黛青心里七上八下,他还记挂着白烟呢,也不知他现是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