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只一个劲的哭啊！”

“叶一洋——”

“慢慢说。”我走出房间。

“我爸，走了。”

李弟翠在电话里哭了很久，我沉默不语，脑子里浮现她父亲熟悉的身影。从小到大，翠和她父亲的关系都很好，两人像朋友那样相处，有时候，性格活泼的翠还会和她父亲比拳头。我一直很羡慕他们的相处方式，我和我爸就绝不会有那样的镜头。

叔叔比我爸小两岁，今年刚过48岁的生日，去年查出得了直肠癌，在家乡的市里住院治疗几个月后有所好转，本以为他能与病魔抗争到底，可终究还是没逃离死神的魔掌。我想起前年镇上第一场雪的情景，那时我还没毕业，寒假回家时，一向很少下雪的家乡，竟飘洒着洁白的雪花，我和翠开心地站在街道上迎接雪花的降临，翠的父亲也像个孩子一般跑到我们旁边欢呼着：“下吧，下吧。”雪花落在他头发上又一点点融化，他却伸手轻轻拂去翠头发上的雪，跟我们一起站在雪下。

胸口传来阵阵刺痛，我和李弟翠就这样隔着电话一起哭泣。等翠平静下来后，我才钻进房间拿纸擦鼻涕。张云睡着了，我多拿了些纸放进衣兜，轻轻出门。走廊里异常安静，我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击打我心口的回音，于是我躲进楼道，坐在楼梯间，尽量压低声音说：“想开点，至少他不再受病痛折磨。”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多听些他说的话，少跟他争吵几句就好了。爸爸到死都还在担心我。”翠说着，又哭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我不能再哭了，翠需要我的安慰。我好想立刻飞奔回家，可拍摄期间我不得不留在剧组，若我擅自请假，至少也要耽误五天。

“对不起，我都没办法回去。”

“我理解，好好工作。”说着，她沉默片刻，“我辞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在我听说爸爸的病情又变严重时，我就决定辞职回家了，可手上的工作又没能完全交接，所以就推迟了两个月，没想到，爸爸的病情会突然恶化，虽说我立刻坐飞机赶回来，但却始终没能让爸爸见到我最后一面。”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还去深圳那边么？”

“离家太远了，我妈一个人在家，又不愿离开家乡，我决定考家乡的事业单位。”

“嗯。”听了翠的决定，我有些失落，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一起上学，直到大学才分隔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分享着各自的梦想。

“父母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我们也该为他们想想了。”

“是啊！”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自私，或许我也该试着去看，能不能喜欢女人。爸妈虽然表面接受了我的不正常，但还是期望着我能变正常。

“洋洋，你干脆也回家吧。叔叔阿姨也老了，他们就只有你一个儿子，趁现在能多陪陪他们就珍惜在一起的时间。”

“我也想过这些问题，可是回家乡能做什么呢？我不想考事业单位，也不想考公务员，我只想写故事。”

“其实写故事哪里都能写，即便做着其它工作，依然可以创作，只是追求自由的你内心对考事业单位排斥罢了。”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种情况，回去又能怎样呢？在小地方，你知道的，我的不正常被发现后会闹出多大的笑话，”我无奈的说，只能叹气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两全的办法。”

我们又聊了些细碎的平常，挂电话时，已经凌晨一点了。我悄悄回寝室，脸都没洗就钻进被窝。

谁不会死呢？高三的时候，我便意识到了死亡的恐惧，正因为思考过死亡，才想让生命过得更加精彩啊！只不过，我只考虑到自己的生活，却没能顾及父母的人生。

我在胡思乱想中睡去，早晨张云叫我起床时，我的眼睛和前额像被刺刀割裂般疼痛不已。我一照镜子，才发现双眼红肿，布满血丝，就像丧尸鼓出来的眼球。我用冷水敷了会儿脸才去酒店大厅与大家集合。

今天拍医院的戏，医院离酒店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坐在车上，脑袋里忽而闪出翠父亲的笑脸，忽而跳出我爸爸苍老的面孔，出来混真累。

拍摄过程异常顺利，虽说忙碌起来注意力会渐渐转移，但我的头疼却越发严重，到下午时，我感觉整个脑袋里似乎灌满了铅，疼痛又沉重。我只好把导演和史丰杰的剧本交给张云，并向导演说明情况，找到医院的急诊部门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