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何伯父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胆怯的少年。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对儿子开口说这种事。

小舅舅的身影在何伯父眼前动起来，何伯父心口发疼，多年来的心病犯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自责，如果当初自己发现时可以早点劝一劝小舅舅，拉一拉他，又或者如果可以早发现小舅舅要跳河前的不对，是不是小舅舅就不会死？

少年何鱼还是把叶眠康当成最好的朋友，直到叶眠康给自己表白。

“我是故意接近你的。犯胃病那次我提前喝了好多冰的东西，还吃了辣的，然后算准时间倒在了你门前。”

“我早就开始注意你了，总是一个人走，冷冷清清的，我就感觉这个男生好干净、好好看。”

“我是有好多朋友，但总觉得少了你一个一点也不完整。”

“慢慢的，我越来越渴望接近你。终于我做到了，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

“但是我又不满足了，我发现我最想的是，拥有你。”

叶眠康在耳边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何鱼吓坏了。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欣喜，也有慌乱。

“我、我、太震惊了，我要想想、想想，好好想想。”何鱼摇摇晃晃地走了，刚好他要去医院看爸爸。

这天晚上何鱼要去病床前守夜。路上，他回忆着叶眠康的话，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也开着花。

爸爸一次次病得更严重了，呓语中模模糊糊把堵在心里关于小舅舅的事全说了。

他扯着何鱼的手一会道歉“小舅舅对不起”，一会又祈祷“我儿子重蹈覆辙要怎么办”。

何鱼心立刻凉了，脸霎时也白了，原来这就是爸爸突然犯病的缘故，和自己有关。

何鱼在病床前呆呆的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对叶眠康说：

“滚，你怎么这么变态？”

“别碰我，离我远点！”

……

叶眠康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这个人还红着脸说要考虑考虑，过了一晚上就对自己变了表情换了态度。他只能紧追不舍地问何鱼到底怎么了，但是何鱼不见了。

何鱼离开了青训营，放弃了当一个职业电竞选手的梦。这个梦要实现需要很久，何鱼现在需要钱，他等不了了，并且何鱼开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实现它了。

家里给爸爸治病入不敷出，房子都卖了。于是他接受了榴莲直播的邀约，去当了一个游戏小主播，这样至少现在就可以开始赚钱了。

何鱼长大了，他的肩膀上必须要承担起这个家了。他没有哭，也没有什么怨言，默默和母亲一起承受着，只是一天天消瘦了下去。

看着儿子这样，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苍老的脸上留下自责的泪。

“儿子，爸爸拖累了你。如果那个小伙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爸爸，不用说了，我们没什么，除了您好好的，我现在什么也不奢望了。”何鱼拉住爸爸的手示意，

叶眠康，未来那么美好光明的人，和身处泥沼之中的自己一点也不沾边。何鱼觉得自己早就不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

去年何伯父病危，最终没挺过来。

何鱼站在太平间为爸爸盖上最后的白布，如同当年何伯父给小舅舅盖上白布一样。

“爸爸，我丢了你，丢了叶眠康，也丢了电竞梦想。爸爸，我到底要怎么办？”

太平间里独自站着的少年抬手捂上脸，手掌中潮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