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十五章:有情
小说: 将心囚 作者:棠梨烬 字数:2064 更新时间:2019-09-23 07:06:28
“携穹殿日深年远,世间无她,安静的过分”
“今见红梅之盛,清冷自持,宛似旧忆初见,怎料实乃此生之劫”
“寒江之中,孤冷不可言,欠她的命又该如何归还”
“冥主、养灵”
“经年一如居世独活,寂寥不可名状,摹卿眉目,何日方归”
“生灵百年而壮,耗命强取,吾意已决”
“吾卿乃归”
“……”
这后面便空了出来,空空的纸张看的我只想落泪。
簌簌的声音不停,我还在一张接一张的翻着,直到最后。他没让我失望,最后一页还是有字的,简短而疲软,再没先前那几页字的风骨和傲气,我从没想过,此生他留给我最后的言语,只有两个字——娶妻。
或许天意如此就是这样罢,一团棉花堵在胸口,说不出的憋闷。我面朝无边的墨色,轻轻地笑,再心动,也已经万年了,就算世间事都被我模糊了,唯万年沧桑变故铭刻于心。
“他写的明明都是我知道的,却仍有恍若隔世之感,你说这是为什么。”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首页“携穹殿记”这四个字,触手竟是滚烫的温热。
“父亲已去,您也在哑月谷避世良久,如今仍能被牵动,无非心中尚存着情…”翎箜敛眸不看我,我也明白,面对着与他亲生父亲纠缠一辈子的女人,多多少少会为自己母亲打抱不平。
墨痕上的暖意终被我的体温带凉,我恋恋的收回了手,将那本书合上递还给翎箜。“尚存有情么…我让他强行归位倾尽一身修为,他为了让我复活还生祭出自己一半的命为我重塑灵体。要我说,情或许多少有些,可更多的不是情,仅仅是对存在于身旁的习惯,习惯了为彼此打扫烂摊子、也习惯了做事对彼此的依赖罢。我倒想问问,奚诘重伤至此,那你对奚诘有多少情,又有多少习惯?”
“我……”翎箜愣住了,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的现身说法。
“你身为魔帝,挽清资格再老也不过是个护法,她因着奚诘的来历对他多有不满,这我都明白,可唯有一点,魔焰生炙之刑太过苛刻,自上上任魔帝开始就已将其列入极刑,除魔帝外无人下令是生效的,就连我在位那些年强硬至斯都不能僭越随意施加,难不成自你开始,又把规矩改了,一个护法就能对魔帝的人指手画脚?”
翎箜面色惨白,眼里的哀痛是做不得假的,我突然觉得累得很,孩子们自有他们的处事之道,我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罢了……”
“下令的,的确是我。”
我刚说跳过这件事,就听到他如呓语一般低沉的喃喃。
“他说…是他说……”翎箜似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刚说了几个字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我头疼的扶额,多年不与外人交谈,还真是说什么错什么。
“哭什么,别哭了,你别……啊!”
我被闹得难受,在这万年里头一次有了起身走走的心思,只是——我似是站不起来了…?
嗯…我真的站不起来了。
我撑着地,这才发觉自腰就没了知觉,起身时用力过猛,没能站起来,身子反而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有趣,看来魔尊真的快死了。
翎箜又被我吓到了,瑟瑟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杵在一旁用那双红红的眼睛盯着我,我勉强扯了个笑脸,从自己衣裳的裙摆处撕了块白绢下来,运气于右手食指指尖,一线鲜红顺着指尖缓缓淌出,不顾翎箜那声惊呼,蹙眉思量着措辞和语气。
我就算想出也出不去了,挽清那里,我得亲自做个了断。
奇怪么,正常人突然发现双腿废了命不久矣,还不知怎样哭天喊地,我倒是活得更清楚,瞬间有了新打算。
或许是我早活够了吧。
几息之间,寥寥数语已落成在白绢之上,殷红的血在白布上笔走龙蛇,初时几个字写的还有些生涩干硬,写到最后竟找回当年在九天阁奋笔疾书批阅公文的感觉。
“你将这个带回,交予右护法,待她离开魔界后你便紧随着带奚诘过来。”翎箜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卷“书信”。
“我猜你给我看酌辰亲笔手书,大抵是想让我出山,可我真的起不来了…”我停下喘了口气,“你放心,挽清识得我的字,她一定听话。”
眼见着翎箜起身离开,我撑不住胸膛里如烈火炙烧般的疼,身子一侧吐出一口黑血。
“浮生…”
我眼见着他急匆匆的从遁形之处奔向我,眼睛沉重的难以睁开。
“真的,得累你埋我了。”
侧歪下滑的身子骤然落入一个人实实在在的臂弯里,我无暇多想,只是下意识的赖在他的怀里汲取些让人贪恋的暖意。
*
“醒醒,醒醒了。”一簇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张开双眼,浮生的神识正在我面前停留着,我正好端端的靠坐在树干上,昏迷前夕那双实实在在存在的手宛如幻觉一般,身子暖了一些,仿佛睡了一觉又找回了些许力气。
“还活着…”叹息一般的吐出这三个字,就像在庆幸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毕竟那时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转念又开始苦恼,我若死了,翎箜和奚诘可怎么办。
“嗯,活着。”
浮生出奇的话少,我又怎不知道缘由,只是任何的安慰都如同淡白无奇的空话,起不到什么作用。
“先前我还嫌翎箜性子软糯,一点也不像酌辰的崽儿,如今看来,为了自己为帝威严任凭旁人诬陷自己爱人…这父子俩倒还是有些相像的。”我把玩着自己的衣带,开始没话找话说。
“……”
“你怎么不言语?素日里说起这些你可比我还兴奋。”
浮生在我面前踱了几步,似乎在思量怎的开口,“你知不知道,那两人都是男子。”
我皱眉,又点点头,这话问的蹊跷,七界这种事又不少,翎箜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了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两人床第间……翎箜才是…才是被压的那一个!”
“……!!!”
酌辰,你好儿子委实给魔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