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放下手中的酒杯，颊边有两抹酡红，冲他微微一笑：“……学委，来我这桌。”

许哲安沉默片刻，黑亮的眸戒备而又警惕地望了他一眼，四周没有旁人，沈奕一个人形单影只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

他耳边又响起这些年来夏玖在他耳边定时定点播报的各种八卦。

——沈奕被他爹认回去了，公司都接手了，早就不再是那个穷酸好骗的小伙子了。

——你不是要回国挣钱吗？劝你别把他至尊佛给惹毛了。

想到这里，许哲安没有犹豫地起身，客客气气地拉开沈奕左边地椅子就近坐下。

他不懂声色地颔首：“好久不见。”

沈奕眯了眯眼：“喝酒没？”

许哲安从善如流：“滴酒未沾。”

于是沈奕就笑了起来，摆好被他拿起的酒杯，红酒的酒液在杯中流动，随着他动作的幅度溅上雪白的桌布，开出鲜艳的曼陀罗花。

太乖了。他心里默默地想着，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对任何熟识的人都言听计从，就好像方才那个对谁都带着假笑的许哲安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喝了不少。”沈奕单手支着前额，眼眸微磕：“既然没喝，那学委，行行好，把我开车送回去呗。”

许哲安眼底划过意思错愕，紧接着目光落在沈奕身上，后者身体软似一坨肥胖的中年加菲猫，伏在桌边，的确不像是能开车的样子。

“……我帮你叫你司机。”

他弯下腰，一只手绕过沈奕的半个身体，探向他身边，企图去够被他摆在隔壁的手机。

这几乎是一个环抱的姿势了，以致于二人的距离顷刻间拉近，他甚至可以闻到沈奕身上淡淡的酒气。

就连喝醉了，都优雅而从容，的确不再是高中时代那个骂骂咧咧的痞子了。

这么暗暗腹诽，不想肩膀猛地一沉。

许哲安警觉想要起身，沈奕的另一只手已经虚虚地搭上了他的腰侧，看似软如春泥的胳膊不容拒绝地往下压了压。

许哲安的身子被迫下倾，感受到了沈奕炙热手掌不容抗拒的钳制，本能地反抗换来了更重的压制。

他的耳畔甚至可以感受到沈奕呼出的热气——

“伺候好我，你父亲这次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

亲昵的细语，极尽温柔，一如从前，以至于三年荒唐的种种如走马灯半一晃而过。他甚至能想到沈奕说这话时轻快扬起的语调，和一贯拥有的坏坏的笑。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回国，为什么来参加这次同学聚会，这几年以来遭受的全部，在他接手过沈家的钱与权的那一刻，就被获悉了。

死寂而又长久的沉默，沈奕几乎以为自己的这个要求就要石沉大海。

“行。”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许哲安缩回手，架起了沈奕，搀着他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沈奕整个人都很沉，压得他走路步伐微晃，也像是喝醉了一样。

沈奕伸出手紧紧地勾住他脖子，眯起眼睛从眼缝窥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微微低头，嘴角堪堪凑到他的耳廓：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