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人篱下的沈羽到底还是敌不过奕的强势，被半拖半拽地出了王城，当然绕开了景安王爵和所有士兵的眼皮子。

沈羽尚还有一丝刚睡醒后的迷糊，飘飘然走了几步：“所以景安那边你怎么应付？”

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和那军医已经串通好了。”

“什么？”

沈羽的表情真的不像是装的。奕见此便回答：“鸢七说你那一整个下午的确全都在她那儿没出过门半步，一直到天色很晚了才回去，她亲自送你出的门。垃圾箱里你伤口中的玻璃渣上的血液也吻合了她这一说法——血液刚凝固不久。”

沈羽哑口无言，心下只有骇然。不在场证明可以作假，但血迹自然不能够作假，由此可见鸢七的本事比他想象中要大些。

而她为何要帮自己作伪证？这是杀头的重罪。

沈羽思忖片刻，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奕的衣服宽大，沈羽穿在身上，袖口长了一截被他随意地翻起，甚至连扣子都没扣牢，顺着这个动作袖口滑落，露出了骨感的手腕，隐隐能看清静脉的轮廓。

奕把他的沉默当作是心虚地表现，状似无意般提醒道：“别和那女人走太近，她是个古怪的人，若不是她通晓医术，也不会留她。”

“古怪？”沈羽的目光微动。

奕回答：“她对谁都表现得兴致缺缺，除了一个甚至没剃度就穿着袈裟到处乱跑疯言疯语的和尚。”

沈羽在东方听说过和尚，这个名词想必是从兵士口中流传到西方的。如同西方人许多人把神明当作一切一般，东方崇尚觉者的大有人在，常能看见街边什么寺庙中的僧人来来往往。

许多东方人历经沧桑世事过后，大多选择皈依佛教，可沈兼天在最应该落叶归根安稳度日的年纪死在了战乱之中，留下了神佛不信的沈羽。

路德森被敌国率兵攻打，实则真正气氛时刻紧张沉重的只有王城，大大小小邻里街坊都繁荣昌盛，也有蓬头垢面、手如雀爪的丐人路过，惹得一阵哄笑。

沈羽看着这些和乐的居民，不知为何就感到有些同情奕。

面临灭亡的是他的国度，于百姓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容身之所。

奕被他盯地莫名有些不自在：“你想去哪里？茶馆还是藏书楼？”

“先让我看会儿。”沈羽摆手，别过头去瞧人潮来往，半晌后轻声感叹：“安莫拉的小镇最热闹的时候，也不及此时此刻万一。”

教堂浑厚的钟声响起，贯彻云霄，惊飞了寥寥几只扑棱着翅翼的伶仃飞鸟，有气无力地盘旋。

沈羽沉默片刻后，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我母亲死在这所教堂里。”

奕：“……”

他差点儿忘记了其实于他自己而言繁荣昌盛是乐土的路德森，对于沈羽来说，就是藏在内心深处的噩梦。

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在这里发生，以致于入眼的所有美好都会勾起残缺的回忆。

奕抬手把他那双狭长而又多情的眼睛遮住，感受到他的眼睫在手掌心轻颤：“罢了，看来热闹的地方果然不适合你。”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沈羽茫然地挣动了一下，奕腾出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往怀中带了带，贴着他耳畔小声说道：“别乱动，带你去个没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