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回到旅馆后，绿谷出久的心跳终于正常了下来。他知道渡我被身子对血腥味敏感，可没想到即使穿了厚重的大衣都被对方发现了自己身上有伤口的事实。他不知道渡我被身子在打什么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身上的秘密快藏不住了，若渡我被身子将他的事告诉任何一个敌人，那他便会失去唯一的栖息地，成为敌人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傀儡。

这并不重要，他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是那些被抓获的英雄该怎么办？一旦落入死柄木吊的手里，他完全没自信能将他们救出来。不过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行动暴露，可以毫无顾忌的将敌联合的阴谋告诉英雄和警方。

将外套脱下挂到衣架上，绿谷出久走到了房间的镜子前。他的身体又抽长了一些，疏于锻炼的形体渐渐变样，原本厚实的肌肉薄薄附在身上，完全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高中生模样。眼里的死气倒是消失了很多，但眼底还是一片阴郁，让人看了就不太舒服。

能够联系的人有很多，绿谷出久思考了一下，他可以把敌联合的阴谋告诉通形百万、欧尔迈特或者是以匿名的方式传递给警方，但综合考虑下来，这件事还是得告诉小胜。一方面是竹马无条件信任他，另一方面是他忘不了那天在疗养院与对方的对话。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小胜如此无助、脆弱的模样，让他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再加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不用思考都知道是竹马故意让他逃脱的，对竹马的爱意又多了几分，埋藏进了心底。

如果是小胜的话，完全不需要在语言方面有所顾忌，他可以将地联合的所作所为全数告知对方，接下来的事就不由他控制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落入死柄木吊手中，但是one for all的个性都不在他身上了，敌联合在他身上讨不到任何好处。

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可一旦安心下来，下午受的伤便让他的肌肉开始痉挛。别说是将敌联合的阴谋告知小胜了，对于双臂已经残疾的他来说，打一段话都困难。

只有通话了，但他和小胜通话次数寥寥无几，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电话。小胜会接他的电话吗？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会的吧。可接通后该怎么做呢？他看不到小胜的表情，无法判断对方的情绪，万一说错了话怎么办？他早就习惯了看竹马的脸色行事，想要对方一直开心，如果是电话联系，着实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绿谷出久叹了口气。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明明已经翻到了竹马的电话号码，可是手指却迟迟没有点上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按到了那串数字，耳边响起的嘟嘟声又让他紧张到快要晕厥。

他要和小胜通话了，意识到这一点，心脏就开始剧烈跳动起来。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黑白色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电话接通的那一霎那，灯光照亮了整个世界，使其变得五彩斑斓。小胜对他来说就是光啊，是欧尔迈特都无法取代的存在。

可是很奇怪的，电话接通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剩下双方的呼吸声在耳边交簇。

好热，仿佛小胜就在自己耳边呼吸，温热的气息拍打在他脸上，连眼里都涌上了湿润的水汽。

太喜欢了，所以哪怕是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他都愿意一直这样下去，感受竹马的温柔与陪伴，让他并非孤单一人。

“给老子打电话什么事？如果是感谢的话就不必了。”

只可惜竹马并不是吞吐的性子，不过一分钟，对方就忍不住开口了。

还是熟悉的吐槽和挖苦，但绿谷出久却心情很好地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他带着眷恋的微笑喊了竹马的名字，毫不意外的得到了对方暴躁的回复。是他最爱听到的称呼，哪怕“臭久”这个称呼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他感到难过，但他早就明白，这是自己与竹马之间的牵绊，是亲密无间的人之间才会产生的称呼——因为他早已接受这样的呼唤，而小胜、也只有小胜才会这样唤他。

也许是绿谷出久傻乎乎的笑声让爆豪胜己感到无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

“医院，去过了吗？”他关心绿谷出久的 身体，若不是下午场面不对，他几乎是想冲到敌人中间将对方抓出来，然后跑去医院让医生看看臭久身上的伤口和手臂的情况。他知道绿谷出久不能再受到重创了，不光是对方精神上的负担，也为了他心底的那一份爱恋。

他喜欢绿谷出久，想让绿谷出久回来。只要绿谷出久能回到他的身边，哪怕变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哪怕成为一无是处、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都不会放弃对方。

可是还回得来吗？爆豪胜己问自己，从看到绿谷出久的来电显示开始，他就慌了神。他神经质的紧张起来，用颤抖着的手指按下接听键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听到了竹马的傻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与对方一起上学时的模样，那时的绿谷出久还是被上帝眷顾着的天之骄子，脸上一直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从前他十分厌恶那样的绿谷出久，现在回忆起来却万般想念。如果还能看到对方那样笑，如果还能看到的话，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医院吗？”听到竹马的问话，绿谷出久茫然了几秒，“我不能去医院。”可医院早已不适合他，如果去看病的话一定会被发现，还不如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反正也早就习惯了。

爆豪胜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懊恼地握住了拳头，强忍下喉间涌上的酸楚冷漠地说道，“哦，那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终于进入了正题，绿谷出久松了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语言。

“B班的泡濑洋雪同学被敌联合抓住的事，你知道吗？”他尝试着问了一句，没想到竹马的反应却无比剧烈。

“啊？！你在说什么鬼话？他不是被分配到救援……”原本想说不可能，可是一联想到下午发生的事，爆豪胜己一下子呆住了，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冷汗倾泻而出，手臂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小胜，死柄木吊最近在研究个性转移的实验，前段日子失踪的人口就是被他抓到实验室了，最近实验取得了些进展，死柄木吊打算开始利用英雄们的个性，我所知道的加上泡濑洋雪同学，一共有三名英雄被抓到实验室了，也许还有更多。”

沉默，无限的沉默。

绿谷出久听到了竹马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动静——也许是椅子倒地发出的巨响，然后便是对方突然急促的呼吸声。

“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

“我不能，小胜，我不能。”绿谷出久苦笑一声，“敌联合已经有人发现了我的举动，我已经，彻底无法回头了。你知道的，我也想多救一点人，可是就凭我怎么可能？我没有办法了，身前身后都没有路走了。小胜，这件事只能靠你了，不要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太卑微了。

爆豪胜己无话可说，心里却也明白绿谷出久说的都是实话。一旦踏出这一步是真的无路可走了，英雄无法接纳罪人，敌联合不需要叛徒，这个世界上还有哪里能够成为绿谷出久的避风港呢？不，是有的，只是那唯一的路也被绿谷出久彻底堵死——人偶不可能依赖爆心地，所以即使选择一个籍籍无名的流浪儿都没有选择他。

爆豪胜己吞咽下心中的苦涩，用沙哑的声音“嗯”了一声，“没人会知道的，你就自己逞英雄吧。”说完后，他再也按耐不住鼻尖的酸意，眼泪夺眶而出的瞬间，电话被他挂断了。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 ”声，绿谷出久并没有放下手机。直到房间门被打开，古屋零高兴地跑了进来，他才若无其事的将手机倒扣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像个好哥哥一样询问古屋零学了什么。

他乐于看到古屋零的成长，也知道自己正在逐渐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