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柳苑内，青砖的地上铺了一层淡金的天光，初夏的天亮的早，连日头都开始升了起来。一旁巨大的芭蕉上凝着晶莹的晨曦下的露珠，顺着叶茎滑了下去。

“华辰，华辰……”侧间的小屋子门口，林叶城低声扣着门。

华辰一开始还睡眼惺忪，待听到是谁的声音了一个激灵忙爬了起来，“少爷！”

“给我弄点洗澡水，不要让人瞧见了。”

林叶城一看就是没睡好的，双眼无光，华辰立在面前虽疑惑但还是照做了，他错身出去的时候带了一句，“少爷，昨天晚上老爷过来了一趟，似乎很火大，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哦……”林叶城黑着脸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不消片刻屋内氤氲着一股子热气，红漆浴盆里兑了热水，本欲来伺候着的丫鬟都被林叶城遣退了，他叹了口气，脱了衣服后坐在了盆里，热水浮动在周身。

林叶城看到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痕迹时想吐血，这些个逛青楼的混蛋色鬼，居然敢碰自己，下次再遇到一定千刀万剐了他！

林叶城心里一阵愤愤过后，又是席卷而来的失落感，估摸着老爹会痛骂一顿不说，文夫子布置的功课也没弄好，不知道还有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在等着自己。

“华辰——”

“少爷，我在门口呢。”

“去趟文渊书院，跟文夫子说我病了，今日请假。”

“啊？”

“啊什么啊，我就是病了，快去，别让我爹逮住你了。”

“哦……”

华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少爷又在卖什么关子。以前有明彦少爷在的时候，他们俩经常一起出去，现在那明彦少爷随着自己娶的颜夫子一同上京了，少爷便经常使唤他做事。

一刻钟后，沐浴罢了的林叶城拿起旁边椅子上搁置的干净里衣外衫给套上，整理好了后才稍微神清气爽一些，虽然身体私密处还隐隐作痛，不过并不是很严重，至少走路还能如常。

“二少爷。”门外有脚步声渐近，外间房门处有人影晃动，是院里的丫鬟。

“怎么了？”

“老爷说您要是回来了的话就去一起用早膳。”

林叶城听到这话头皮发麻，果不其然，老爷子心里更明镜似得啥都清楚，不仅如此，连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了，“知道了……”他有气无力的应了句。

林府厅堂里，红漆八仙桌上摆着玉色小米清粥和热气腾腾的汤包，轻烟袅袅，以及各式各样的花式下饭小菜，色泽清淡。林叶城到了的时候林氏夫妇已经坐在那里，一侧坐着大哥和两位嫂嫂，大嫂方蓉怀里正抱着两岁半的小侄女。

一顿饭吃的静默，林父林存以严肃着脸，不苟言笑。林叶城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母亲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举箸夹了一个汤包放到他空荡荡的碗里。

在端国，从商者虽多但多以粗理无知行走山川河流，他们更倾向于与各地的文人墨客交好，以提升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所以林父一直想让小儿子考取功名，官商官商，是离不了的。这孩子是玩性太大，性子散漫，但并非真的学不好。

幼年时，同夫人抱着儿子出去游玩时，路经一个庙宇，那路边摆摊儿的算命的说令公子日后定是为官的。

可如今……怎么能如此混！

十七岁的林叶城哪里知道父亲这番心思，见他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只是觉得昨夜留宿清江院的事儿要给个说法的，一夜未归，寻常来说肯定要家法伺候！

“叶城，一会儿用罢早膳了去我书房一趟。”林父穿着一身直襟长袍，放下银筷站起身，声音沉沉洪厚带着不言而喻的威严。

“嗯。”

林叶城怏怏的应了句，紧张的头上都冒冷汗，家法就是挨板子，以前受过所以现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娘……”

见林父转身入了后院，林叶城一脸哀求的看着母亲。云氏时年已过三十五，看着小儿这般也是心疼，怜爱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一会儿进去了跟你父亲认个错，可千万不要再惹他生气了，哎。”

“一定要进去吗？”

“你爹的话我们家谁忤逆过，乖乖认个错下次别犯了他应该不会怎么责罚你的。”云氏声音温和。

桌对面的林承无没怎么言语，如母亲所言，他们谁也不敢求情，“你平日要是能好好念书不让父亲操心他倒也不会怎么样你。”

听大哥这般说林叶城心下委屈，“可是我不喜欢念书……”

“那你要跟我一起去酒楼做事？”

“不要！”

林承无无奈的摇摇头，“娘你看看他，左不行右不行的。”

“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俩就别在生什么事儿。”云氏看了他俩一眼，片刻后叹口气轻轻道：“叶城，你以后终是要选一条路的，你都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