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从东初升起的朝阳，在一片暗淡的天空中散发光辉。昨夜的大雨打落了树上的斑斑绿叶，雨珠挂在叶脉之间，晶莹的毫无杂质。它缓缓滴落在地，落在石板路上，瞬时不留痕迹。

清晨的街道上人烟稀少，一阵嘶哑随远处缓缓奔腾而来。

赵丞相从马车中探出脑袋，双眸严肃的紧盯前方。

没过多久，马车稳稳的停在了高大的城墙之前。碍于时间紧迫，赵丞相没让任何人禀告，在得知皇上此时的位置之后，便加快步伐赶往。

是书房。

“皇上。”他站在书房门前，抬眼探声示意。

“进。”一人率先推开房门，助赵丞相抬步进入。

赵丞相没想到，有人竟还是快了他一步。

他鞠躬作礼，眸中的不屑溢出眼眶。

“平身。”皇上挥手命身后待命的丫鬟，将一杯盛满热茶的白瓷杯摆放在苏丞相身侧的位置旁。

赵丞相点头应答，挥袖坐在了位置上。

“赵爱卿前来可是与苏爱卿一样，都是为了相府中杀人一案么？”

皇上品了口茶，将杯中密聚的茶叶小心拨开。

“不如这样，苏爱卿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也好再思索思索。”

“是，皇上。”

苏丞相低头作礼，眉头忽地一皱。

“昨日一早，知县府传来消息，命臣与臣的夫人前往一趟。时间尚早，府上的人大多都在歇息。而知县却偏偏此时派人来，还只凭一纸字据想进府搜查。”他顿了顿，再说道。

“小女前夜，因贪玩误了回府的时辰，却没料在唯一通往相府后门的一处角落中，发现了沾满血迹的柴刀。因想或是无心人所留，便也没有理会。如今想来，那把柴刀许是被谁故意遗留在那处，若是在人少之时入府搜查，那便将会搜查到凶器，还有尸体。”

“若是这么看，苏丞相可是被人栽赃陷害了？”赵丞相品了口茶，面色平淡的缓缓启齿，“那如今，这凶器可会是被谁拾去了？若是想要陷害，凶手也没理由要将凶器拾走。”

他将众人关注的疑点摊至显眼的地方。

“柴刀，在这京城中几乎每户人家都会有。若有人拾去，并将上头血迹洗净，那到真是很难分辨了。”

再者，也不会有人会拾一把沾满血迹，晦气的柴刀罢。

赵丞相的一番话，令在场的人一时陷入了沉思中。

皇上气急败坏，握紧拳头干咳了几声。

对于知县府的搜查，也是一无所获。

“朕命人都将知县府中翻遍了，那狗官竟失了踪影！？”

赵丞相在一旁却是内心愉悦的狠，狗官失了踪影，那可是被丢河里喂鱼了，又怎能寻得人影？

他眸中闪过窃喜，却还是将烦躁挂在脸上。

“皇上，臣斗胆恳求皇上，将此事给予臣调查。”在无言之际，他忽地从位上起身，随即重重跪地，“臣的长子和夫人为此可是操碎了心，若是能由臣亲手抓住作害的凶手，想必会有一个好的交代吧。”

赵丞相眸挂惋惜，直跪石地，之后不作任何言语。

他的面上挂着几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相比信儿的安危，他竟觉得欺君之罪不算什么。

“朕允了。”

许是因为对他内心深处的愧疚，对于那年几十余人的愧疚。

皇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急忙脱口而出，甚是没有一丝顾虑和怀疑。

对于赵丞相，皇上对他有恨。虽这个恨的真正由来并不是因为他。

但这恨意，却是远远比不过暗藏在心的愧疚。

“朕这一代君主，竟会对他有愧疚之心，倒是心善过头，误了一生啊。”皇上微微叹气，目送早已远去的身影。

“皇上，却正因为如此，才深受百姓爱戴。善君之呼，可谓是非皇上莫属了。”苏丞相作礼劝告，“那年之事，还望皇上尽早放下吧。”

“放下吗……”皇上喃喃出口。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低眉紧盯指上的扳指，一时不语。

那几十余人本不该死。可却心头一时愤恨，竟做出如此之事。

要放下吗，难吧。

他勾唇带笑，面带讽刺的将指上泛绿的扳指摘下。

“就凭当年那事，朕还配当这一代君主吗。”

那年，可算是愚昧无知。刚登基不久，只尝得将天下收进囊中的喜悦。

谁知战乱无常，百姓流离失所。这才让朕知晓了当皇帝辛苦的滋味。

朕派人前去赈灾救济，本想尽自己所能。可那赵洛却贪图救济官银，让上百人因为食不饱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虽最后完美解除困境，但贪图一事终是要解决。

好在并未有人因此丧命，本该打几十个大板押送牢里吃一辈子牢饭。却没料当朝唐唐护国大将军竟威胁朕，说若是不将他儿子从牢中安然无恙的放出来，这抵御匈奴之战他可就撤兵不打了。

千万军队掌在他手……

再者，身为一国之君，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为此战乱受尽了苦头。为了对他们有个交代，朕终是妥协，将赵洛释放出来。

再之后，匈奴成功打退，百姓们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但这一口恶气，算是憋足了几个年头。

赵洛在此后虽说是安分了不少。但对于当日的威胁，朕却是牢牢刻在心头。

身为一国之君，这脸面怎能轻易放下。

在护国大将军意外死在战场上后，那口恶气终是忍不住了。

当时心透杀意，下令将赵将军府上大数的人杀至血流成河。

待理智回归脑中时，却是早已来不及了。

他们本不该死，却因一时的恶气，杀死了府中年幼无知的孩童和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导致如今的赵洛，膝下仍只有一子。

对于他，惩罚已是够了。可对于朕，却是内心无由而来的愧疚。

此事过后，他执意不再为国勇战沙场，却是在朕身旁担任丞相一职许久了。

“若是当时，朕能够狠下心将他们全数杀尽，那此时的朕，或许便不是百姓口中代代相传的善君了罢……”

皇上微握拳头，面色有些黯然。

“倒还是太过心软了罢。”

他低眉勾唇，挂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自那事过后，皇上在面对杀伤数人的寇贼时，他从不心软。在面对一时误入歧途的无心之人时，却是给了一次难有的机会。

给了一个机会，赎罪。

“那兵符不给予他的原因，是因为大将军的关系。可没想，你们二人之间的矛盾竟是在那时激发的。他的矛盾点，许是认为若有兵符在手，他府上的几十余人，或是不用死了。”

苏丞相面带严肃，耐心倾听皇上吐露的不堪。

“若是要他知道真正的真相，怕是会做出什么事吧？弑君？”

皇上挑眉讽刺一笑，他抬手将重新盛满茶水的白瓷杯端起。

一时之间，屋内安静无声。唯有茶杯碰撞的清脆响声，还有闷重的呼吸声。

殊不知，在刻意半掩住的窗台部分，有一人影在刹那之间消失在窗前。

他面带愤恨，握紧拳头。在空荡的书房前院处恶狠狠的嘀咕了几声。

“狗皇帝，我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