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常煦被皇帝问得有些愣怔，随即说道：“回爷，今日崔大人曾几番试探属下是否是那夜受伤之人，并趁着与属下互称兄弟之时拍了拍属下肩头，属下这才起疑。”

“又伤着了？”

“是有些开裂，但属下今日裹的纱布厚了些，所以并未让其察觉出异常来。”

柳常煦始终微低着头，不曾看见穆廷煜的脸上，此时竟有一丝无奈。

答非所问，蠢材。

“上过药了？”

“是，多谢爷赏的玉寒脂。“

“接着说。”

“恕属下妄言，如今崔府之中这位，怕不是真正的崔大人。”

“不是真正的崔大人？”穆廷煜闻言瞳孔微缩。

“如今这位崔大人实在是有太多不同寻常之处，属下只怕，有人借崔大人之名行歹事。”

穆廷煜听此沉默不语。

若是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贪赃枉法，那这显然并非一人能为之事。

这并州地界上，必然暗中盘踞着一股势力。

想到此处穆廷煜皱紧了眉头。

柳常煦见他并未应答，便接着说道：“属下想前去府中探探，看看能否在府中找寻些线索。”

“知道身上有伤还往那危险处跑作甚！”穆廷煜即刻回道，“府中有影宫他们守着，要你去有何用？”

“属下曾经在京中见过崔大人一面，所以属下想着，潜入府中和影卫们一同寻真的崔大人的踪迹，多少也能帮上些。”

好像说得也不无道理。

穆廷煜有些气闷，“叫你养个伤你看看你要拖到何时去！三天两头的不安生，可是想叫爷事后罚你办事不力？！”

柳常煦面色不变，心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

若是没有你那一招，一早便不碍事了。

无法，柳常煦只好小心说道：“爷还请放心，如今形势未明，崔敏尚不敢有所动作，再者府中还有乐支的影卫相互照应，断不会让属下马虎了去。”

穆廷煜沉默半晌，脸色稍霁，“那便去看看罢，注意着些，可别露了行踪。”

“是，谢爷。”说罢便翻窗而出，向着崔府的方向而去。

柳常煦在夜色深重的并州小巷里行地飞快，脑海中却是有些不解。

这皇帝，如今这是怎么了。朝中恐有惊变，现下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问话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总是问些不明所以的事情，若是从前，定然是十分严肃半点容不得差错，更休说问些似乎是关心他伤势的话。

莫非是皇帝转性了？总算是想着要待下属们好些了？

非也。

柳常煦暗自摇了摇头。他总记得当日皇帝亲自将那鎏金笔架砸在他额角上时，脸上那股慑人的狠戾之色，断不会是个关心下属的人会有的样子。

至少他承不了这天恩。

神思回转间，便到了崔府的后院。

并州长史崔敏，据吏部记载，无妻无子，长史府中就住着他一人和一干家将侍婢，连唯一的师爷不久前也辞官回乡，所以这后院中，才最是人丁凋落之处。

柳常煦右手捲起放于嘴前，口中拟出并州当地的候鸟叫声，声音一长两短，有些模糊，却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府中的西北角传来一短两长的鸟鸣。

柳常煦便隐于茂密的树叶枝干之间，向着西北角而去。

果不其然，在一棵老树的枝干上，静立着乐支的老五影羽，同样也是穿着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支泛着幽光的漆黑玉箫。

影羽是乐支中唯一一位善使暗器之人，腰侧的黑箫内藏数百跟银针，箫声所到之处暗器遍布，鲜少能有人躲过，是乐支内不常露面的高手。

“羽兄。”柳常煦一抱拳。

同是皇帝身边护卫之人，日日见面，自然也没有必要以官职相称，再者影卫隐于幕后衷心为主，断不会计较柳常煦在皇帝身边是个什么角色，所以兄弟相称便成了常态。

“柳兄，别来无恙？”影羽微一颔首。

“谢羽兄挂怀，一切都好。”柳常煦笑笑，“羽兄说来，也在这崔府中埋伏了几日，可有发现什么异象？”

“异象说不上，怪事倒是有。”说着影羽伸出食指示意柳常煦噤声，拉着他的衣摆隐进了枝叶的阴影里。

只见院内昏暗的青灯下，疾步走来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影，手中拖着一盘子简单的吃食，行过二人藏身的老树，向着不远处西北角最偏僻的一间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