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漓城时，他总爱晚上躺在城墙望着远处大漠上的星辰，想许弄欢此刻在做什么。

他第一次出征，作为副将，带军九战九胜，最后拿下敌军将领的首级。他只知道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他手中流逝，每一枪，每一剑，都是一条命。他抬眼望过去，便是片片血红。

旁人都道他在战场上犹如弑血的罗刹，让人胆寒。只有他明了，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时，他那忍不住颤动的心。他比谁都请楚，守护周国的领土，要姜国的士兵血债血偿，是他的责任。

可无辜的人依就无辜，死在他手上的有面容稚嫩的孩子，亦有满头银丝的老人。

他不是天生的恶人，又如何能自在的当个罗刹。他闭上眼，那些人的面容从他眼前闪过，他愧疚的想，他只是想活下来。满手鲜血也累，能活着回到那人身边就够了。

最后他们撤兵回朝，姜国派出使者议和，割让边镜十八城。

他凯旋归来那日，许弄欢一袭红衣在城墙上击鼓相迎。他第一次瞧见他这般明亮的色彩，美到让人移不开目光。宽阔天地间，唯有他是他眼中珍宝。

数万将士临于城下，共赏一场绮丽，结束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掌声。

许弄欢借着红绸从城楼上腾跃而下，落到他马前，他翻身下马，一把搂住他:“我回来了！”

许弄欢也低声回他:“嗯，回来便好。”

此后每次，他出征时那人以舞相送，归来时那人以舞相迎。

他成了周国的战神，而许弄欢成了周国的蝶首，他们依偎着彼此一步步前进成长。他也一度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如此相伴，直到母妃把一众世家女儿的画册摆在他面前。

“在这其中选一个，你如今大了，总该想想这些事了。”

“恕儿臣不能娶，儿臣长年待在塞外，嫁给儿臣的人无疑是守活寡，何必去祸害这她们。”

“你不娶也得娶，难不成你还要一辈子做这个将军不成？！我从小给你铺的路，难道是让你止步于此吗？！这次出征在即，回来后，你就给本宫娶了李丞相家的嫡女！”

他心里已经有人，又怎么娶别人，但母后如此坚决的态度，又让他不好反抗。

如果他现在说出他喜欢许弄欢，无疑会让许弄欢陷入危险。他思量再三，表面上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出征前一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穿上了战甲，决定去找一趟许弄欢。

他走到许弄欢居住的宅子前，偷偷把睡梦中的人抱了出来。

外面月色清冷，洒在许弄欢的眉眼上，像在梦中一般看不真切。他将人抱到他的寝宫，见这人还没醒，哭笑不得，睡得也太死了。

“醒醒，弄欢，起床了。”

许弄欢爬起来，发现自己在周澄临的寝殿，吓了一跳:“我怎么来这了？”

他趁他还没清醒，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抱过来的。”

许弄欢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脸红了大半:“阿澄……刚刚？”

周临澄用手抚过他的发:“弄欢，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认真听着。”

许弄欢看着他悲伤的神情，也不敢问周澄临刚刚那个反常的吻是什么意思，只乖巧地“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了。与你对跳舞的喜欢不同，与我对练字的喜欢不同。我喜欢你，想娶你。”周澄临说出这句话，深吸了一口气:“待我凯旋归来，嫁我好吗？”

许弄欢就那样愣愣的，像傻了一般，听着周澄临说出这些话，不知道怎么就哭了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流。

周澄临以为他吓坏了，忙用指腹给许弄欢擦起眼泪。

却在这人细小的哭声中听得小小的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