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起始卷』
小说: 妖神录【一】 作者:杞囚者_ 字数:2463 更新时间:2019-09-22 11:4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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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止转头看向左边,瞳孔微缩,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不远处,有两条蛇。
一条为深绿色、水桶粗的大蛇,它支起身子,蛇信子微吐,一双竖瞳正冰冷的注视着如止。而在它的身后,不正是早上被如止一巴掌抽到何处去的小青蛇吗?
如止忍着剧痛,缓慢的撑起半边身子,将炸了毛的小狐狸与绿色植株暗暗护在身后。他的手心冒汗,汗水混着血水,湿湿黏黏的,极为难受。
大蛇看出了如止的行动不便,它头歪了歪,仍旧缓慢的靠近着,只是那双橙黄色的瞳孔中,恶意俞盛。
人类有句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它的身体突然向前一窜,血腥大嘴一张,两道透明的液体喷出,接着大蛇却停止了动作,浑身透着戏谑和嘲讽。
大蛇的动作突然且快,即使如止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警惕起来,他还是没能抬手阻止住什么,那液体直接喷进了他的眼睛里。如止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刺痛感伴着难以言喻的腥臭味道袭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如止直接昏了过去。
……
“如止,小如止?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浑身是血的躺在这里……”
如止意识醒来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他尝试着回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蓦然感受到自己的手里好像还攥着一样东西,清清凉凉的感觉。
爷爷如今还生命垂危!
一道声音在如止的脑海里闪过,他暗骂了一下自己,立刻就想用那对残破的手臂支起身子离开。接着,他身形一顿……
黑暗,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自他清醒后就吝啬的未泄进过哪怕一丝的光。如止尝试的眨了眨眼皮,只是结果注定是不如人意了。大蛇最后的动作在如止的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那蛇喷出来的东西又怎么会是一阵刺痛那么简单呢?
他是失明了。
刚刚撑起的那几厘米的身体瞬间崩塌下去,在一张简陋的床上,那样一个精雕细琢的人,琉璃样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就那样躺着,不哭不闹,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一道不符合的沙哑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请问,有人在吗?”
一直站在门外看完了全程的老医师眨了眨微红的眼眶,干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自觉的柔软:“如止,是我。”
活到了将死的年纪了,已知天命,老医师在说完这一句话后竟绷紧了身体,面对这个孩子有些紧张。他很怕如止问出“我的眼睛怎么了?”这样的问题。一想到如止浑身是血的模样,和刚刚他躺在床上麻木的一动不动的样子,他就心痛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医师爷爷吗?我想回家,想去”如止张着的嘴突然顿了一下,“见见爷爷。”
完了!
老医师端着碗的手一抖,仗着如止看不见,他脸色苦了下去。与欧达那个白眼狼相反,如止小小年纪便重情义,最是孝顺古爷爷。现在,老医师倒是宁愿如止问问自己眼睛怎么了。
他加快步伐,三两步走到床前,伸手扶起如止,将药碗推到他的嘴边。
“来,先喝药吧。”
如止沉默的未说什么,乖乖的喝下了药汤,独属于草药的清苦味荡在口腔里,发白的嘴唇被染上了一层褐色,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再次开口:“老医师爷爷。”
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用那双已经没有焦距的眼睛虚虚的盯着半空——那是他猜测的老医师的位置。
老医师见此,伸手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木矮柜上,长叹了口气。
“如止,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吧。我把这一身的粗糙医术传给你,也不至于让这儿的人有病无医。”
这……是什么意思?!如止的嘴唇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这话音刚落,老医师就转身对着自己的嘴抽了一巴掌。什么有病无医,这人老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爷爷他怎么了?他会活下去的,我进了森林,”如止慌了,“我,我这有神药啊!”
他慌张的伸手摸索着,将一直宝贝的不肯松手的绿色植株往老医师的怀里塞。
“爷爷会活下去的,这一定是神药,对吧?”他的手微抖,声音里带着哭腔与乞求,仿佛于他而言,这样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他一定能活下去的……”
乞求,呢喃,呜咽。
老医师看着手中依旧荧光美丽的植株,心一横,又将它塞了回去。
“入土、为安。”
这是老医师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四个字。
他没有办法,亦没有选择。这样的结果,无人愿意看到,但是这就是生命,这就是命,也许昨天好好的,今天就会躺在你的面前,无力回天。
死死生生,起起落落,这是谁都避免不了,躲不掉的劫。即使是像那天来的仙长,也都是挣扎在此间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位。
因为,还在人间。
只是对于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现在就要接受这一切,也许太过残酷。
老医师浑浊的眼睛里透露出饱经沧桑的疲惫和通透,他伸出手揽过那个瘦弱的身影,在起伏不定的脊背上,不停的尝试着将它抚平。
“我想去见爷爷。”
“好,老头子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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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依旧晴朗的不像话,自那个有些破落简陋的村子里,走出来一排麻衣人,在队伍的前面,几个体壮汉子的肩上抬着一口沉重厚实的木棺。
而人群的最前方,是一个约十岁的孩童。他面容苍白,整个人裹在一件白衣袍里,本应绑在额前的白麻带也遮住了他的眉眼,显得愈发瘦削憔悴。
一铲,一铲,土埋过那口木棺,逐渐堆成一个土包。
如止低垂这双手认真的听着铲土的声音,他的脸上更多的是木然——眼泪已经流尽,就算他现在眼睛无碍,约摸那眼睛也肿的睁不开了。
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可能已经停下。二硕站在不远处,如止隐约听着他压着声音的抱怨:“古爷怎么会想把坟立在这里,和那个……”
如止记得,欧达死的那天,爷爷为他立下一座新坟。他说,人死之后,什么是是非非也都过去了。他和老医师说了同一句话,入土为安。
即使只是一座衣冠冢。
嗅着被翻上来的湿黏泥土的味道,如止一点也喜欢不起来。他觉得等自己死了以后,绝不会想要永远待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时二硕来到了他的身旁,轻声开口道:“如止,我有话对你活。”
一天的时间匆匆,正如这十年的而过。
“那我们明天再来看你啊。”
如止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人,执意要继续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天黑了,在一众人担忧的切切眼神中,他拖着步子走进了那个昏暗的庭院,“吱啦”一声关上了那斜斜的木门。
第二天,二硕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如止,只是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他猜测大概是如止最近哭的狠了,终于受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身体一顿,停下了敲门的动作,还特意放轻脚步,打开门走进去。
可是,这一看,他便慌了。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他寻了个遍,就是没有如止的身影。
“如止?如止……如止!”
这个名字不断的响彻在这片天空,可是终没有人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