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然......”

让对话陷入这种窘境的沈毅不知所措，他断断续续拼凑出来的三个字也毫无逻辑可言。

“是不是觉得很失望。”顾安然背倚在床的支架上，指尖在木桌上缓慢的敲击起来，他说起来这话慢条斯理的，似乎并不拿沈毅的反应当回事。

“没有。”沈毅果断的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失望，也没有什么关系的，这是人之常情。”

“我没有失望。”沈毅摇摇头，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理，复杂和释然居多，疼惜和不解也有，也还有一点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算是什么的心烦意乱，可他说的也是真的，失望是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失望呢，他对小安然永远都不会失望的。

复杂的情绪渐渐淡去从心底盘旋而上的欢喜不知不觉将沈毅吞没。能够了解到更不为人知的他，脑回路终于拐对的沈毅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惊喜才对。他一直都渴望自己与别人和顾安然的距离是不同的，因此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

一想到顾安然只有在他面前才展现出来过这一面，他就觉得高兴。

“我是高兴啊。”沈毅的手抓在顾安然的胳膊上，全然不顾顾安然看他的时候是一种看傻子的目光。

慢慢地，沈毅单膝跪在了顾安然面前，他将顾安然的手攥在自己的手中，凝视着眼前的人，狂喜的压抑不住自己眼底的红光。

“这样的小安然只有我才知道，我很高兴。”

“你......”脑子有问题吧......

顾安然心里有句骂人的话要脱口而出，但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神情虔诚的人，那句话又说不出来了。沈毅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确实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可想了想，他的这个人格，是不同于之前那个的，如果是他原本的人格，可能就没有这么容易接受这件事情了。

想到这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如果他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贪图荣耀不知感恩的人，只怕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跟自己熟络了。

“小安然。”沈毅摸了摸顾安然低垂的脑袋，笑着说：“你是不是害怕你认识最久的沈毅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与你疏离啊。”

“我刚才说出来，其实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顾安然声音低低的开口。

破罐子破摔的顾安然在说出来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沈毅要离开他的准备，这一认知让沈毅又疼惜又生气，食指弯曲在那光洁近在咫尺的脑门上敲了一记。

是真的，用了力气的——

顾安然瞬间一捂脑门，眼睛里泛起了水汽。

“你干嘛！”疼的他都忘了自己刚才情绪有多低落了，只知道这人简直是犯了病。

“不能有离开我的想法，这是我对你的底线知道吗？”沈毅知道自己那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气，一边替顾安然揉着红肿起来的一片一边说道，“只要是在这条底线之上，我不管你是想被谁崇拜还是想去杀谁，哪怕是要上天我都支持你。”

“但是不能离开我。”

“知道么？”沈毅停下来自己手上的动作，要顾安然给他一个回答。

“知道了。”顾安然回答了才感觉到自己脑门上的揉按又开始起来，忍不住心里暗骂这人可真是小气，之前那种濒临崩溃的无所谓绝望已经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对了，有人有话想给你说。”沈毅说着眼底的红光骤然大盛，眨眼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对上那双眼的时候，顾安然有些惴惴不安，不用想他就知道此时此刻面前的沈毅，就是自己从小认识到现在的人。就是因为他们从小都在一起，所以他更知道这个人有着自己近乎严苛的原则，哪怕在末世的时候都不会允许自己倚靠着能力滥杀控权的人哪会允许自己有这种想法呢？

顾安然缩了缩自己的肩膀，说出‘失望也是人之常情’时候的慢条斯理也荡然无存，有过破罐子破摔经历的人都知道，气势只是当时短短几刻能保持住的东西。等那个劲过了，该怂还是怂的。

做好了被斥骂的准备，顾安然才挺直了腰板，颇有一种‘你骂吧我已经无所谓了’的态度。

“对不起。”

没有想到自己会迎来一句道歉的顾安然愣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可沈毅迎上他的目光时还是满含歉疚，一时间不大的房间安静了下来。

“对不起。”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异常，这是沈毅第二次开口。

“虽然我并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一定过的很艰难吧。”

“我一直都是做自己觉得为你好的事情，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

“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好么？”

沈毅的手轻柔的在顾安然的发间摸了摸，眼里的疼惜之情让顾安然愧疚起来，明明上一世这个人是为了自己才送了命，自己哪儿来的权利不满呢？

“沈毅，我真的......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么好......”顾安然在面对那个沈毅的时候还能生的起来气，可他对着这个上一世为了自己而离世的人——

“你知道你上一世是怎么死的么？”

顾安然把自己的头埋在膝盖里，轻声说道：“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而我刚才.....我刚才......”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像是不愿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在沈毅面前，可那些话又是真真切切说出来过的，他也不可能再收回。

“我就是这么贪婪的人，别人对我好，我就还想要别人对我更好。”

顾安然的话还没说完，沈毅就笑了起来，冷峻的他挑起的嘴角和带着笑意的目光让顾安然后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我倒是希望你在我面前能不掩饰这些，这样我会觉得，我是唯一的。”

从来不说情话的人说起来情话最能触动人的内心。

“沈毅——”顾安然喃喃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以为的最大的问题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导致他反应了好久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哪会有人像沈毅这样想呢？

“以后有什么想法，我希望你都能告诉我。”沈毅说道。

“那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也会告诉我么？”顾安然反应过来以后就立马揪住了这一点。

“一定。”沈毅许诺一般答道。

“所以以后不会再突然的不理会我也不与我交流了对吧！”话说到这已经有点责备的语气了。

沈毅无奈的抓着顾安然的手掌摁在自己心口。

“之前的事情不在我控制之下，但我能保证的是，只要是我掌控着这个身体的时候，我对你一定是毫无保留的。”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什么时候才不能出来？”顾安然这才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沈毅的出现毫无规律，这样毫无踪迹可寻的出现几率让他很不安。

在现在，但凡是一点不能够确定的事情，都可能会是他们生死场上的送命点。

沈毅提到这个话题眉头一皱，表情凝重，“现在只有他能控制。”

说白了，就是他想让沈毅出来就能够让他出来他不想让沈毅出来沈毅就一直只能以观望的姿态生活在顾安然身边。

“这样啊......”

顾安然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两个沈毅他都不讨厌，虽然他想要这个沈毅陪着他，可在感情上，他没有办法在两个人之间取舍，而且因为自己去要求他经常把这个沈毅放出来又说不过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顾安然现在真的是头大的不得了。

“比起我，你更喜欢他么？”

正纠结的时候，沈毅施施然抛来了一个更令他惊恐的问题。

“......”顾安然一下子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哪个人站的比重更多，要是说以前他还能觉得他们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可时间长了，他越来越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两种性格。

没有等到顾安然的回答，沈毅就突然扶着头靠在了床上。

等顾安然去扶他的时候，沈毅笑嘻嘻的扑了上来，语气腻人的说道：“他可真是心机，我才不要让他听到你的回答呢！”

说完又指了指顾安然：“你也不许回答，不许告诉我。”

顾安然无奈的笑了笑，心底长舒一口气，心道你就算是现在逼着我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