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边的刘锈被腐尸步步逼近，子弹很快就射空了，在腐尸来到他身前时，他抡起枪托直接砸在它们的额头上，一时间污血四溅。同时，刘锈也在腐尸群中发现了一张带着苦笑的脸。

冻尸混在尸体之中，正大肆地毁灭腐尸。他脸上布满鲜红的尸斑，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肤色青白。他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黑色的尖利指甲，那些指甲就像是十把利刃，疯狂地肢解着所有挡在冻尸面前地尸体。

它变强了，刘锈的天赋依旧作用在它身上，所以刘锈能清楚地感觉到它在变强。

曾经的地力量虽然强大，但也没有强到能随意撕碎腐尸的地步，想来第帕特的力量也给了它加强。

刘锈很快就明白，这是个机会。

刘锈控制着冻尸杀向他这个方向，一直安静地呆在刘锈背后的吕清明却忽然开口道：“锈，你还记得自己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污血四溅，吕清明委顿在地上，俊朗的脸上是两个骇人的黑洞。

没等刘锈回答，吕清明接着说：“你说过你喜欢绘画，喜欢色彩，喜欢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你问我喜欢你的画吗？声音开朗明快，是个活力十足的孩子。”

“但很可惜的是，我是个瞎子，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吕清明扶着墙站起身，满身狼藉的他早已没有那种世家公子的风范，却依旧挺直了背脊。

“以前我从不觉得看不见有什么不好，我眼瞎，但心不瞎。可是那一天，我一次觉得遗憾，遗憾自己没能看到你的画，我能想象的出来，那一定是很美的。”

吕清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说：“所以我做了一件错事，是我这辈子唯一做过的错事。”

刘锈再次一枪托砸在腐尸脸上，忽然就明白了他作了什么。

“在获得光明重新开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却变了。你不再爱绘画，不再开朗乐观，而像褪了色的画作一样失去了色彩。”

“我想，没关系，你变了，那我就替你爱吧…所以我成为了一个画家，期待着有一天可以画出让你恢复开朗和热爱的画。”

“可是直到今天，报应来了，我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是回不去的，怎样也回不去的。”

吕清明笑了笑，站在污秽之间，立于危险之地，他却还是那个清俊自傲的世家子。

“你要做什么？”刘锈皱了皱眉。

“陆依秋说的对，我们都会有报应的。”

他低低自语一句，接着几步冲到刘锈面前，挡住了近在咫尺的腐尸。

他就像是妄图阻挡大海的蝼蚁，螳臂当车的背后，是献祭一般的自我救赎。

数条腐烂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体，执着地伸向刘锈，腐尸们凭借自己的数量很快的将吕清明整个人撕碎，鲜红的血如花一般在阴暗的太平间外绽放。

在那之前，刘锈还是看清了吕清明艰难蠕动着唇，他说：活下去……

吕清明知道了，知道了他就是内鬼…却依旧冲上前帮刘锈挡住汹涌而来的尸体，就在这之前，刘锈还打算着利用冻尸不动声色地解决这个累赘。

吕清明很清楚，他知道原本的‘刘锈’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换了心、换了人，都不再是那个‘刘锈’了。

另一边已经被点成火炬的尸堆在耀眼的光明之火下化为灰烬，眼看着腐尸在撕碎吕清明后又再次向刘锈扑来，一道完美的金色弧线划过刘锈身前，所有的污秽瞬间被烧灼殆尽，一片灿烂的金色之间，有人抱住刘锈，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

马尔斯。

或许是不忍刘锈看到这样惨烈的一幕，他总喜欢挡住刘锈的视线，以为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残忍、污秽和痛苦永远的挡在他的心墙之外。可好心的农夫并不清楚，他抱于怀中的并非什么善类，而是随时会露出尖牙的毒蛇。

“我没事。”刘锈拉下马尔斯的手，对冻尸下令让它离这里远点。

“我们还是快走吧…”刘锈的眼红红的，像是将悲伤强行压下，马尔斯摸了摸他的脸颊，带着他向太平间走去。

走进太平间，刘锈就看到江已舒抱着陆依秋和小安对峙着，与其说对峙，不如说是小安单方面的欣赏江已舒的恐惧。

……

江已舒原本抱着陆依秋一路逃到负一层的角落，甩掉了所有尸体的追杀，纪从安和刘锈都不知所踪，但江已舒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是陆依秋。

后来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死气强化了负一层的尸体，之后尸堆渐渐形成，本来没有跑多远的江已舒明白这是他的机会。太平军内的尸体都已经被引出来了，只要在尸堆形成前进入太平间，尸堆自然而然就会将其他尸体堵在太平间外。

当断则断的江已舒决定冒险一搏，他抱着陆依秋爬过了正在形成的尸堆，成功进入太平间，原本以为已经安全了，却没想到在里面遇见了早已等在那里的小安。

小安漂浮在半空中，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狼狈地进来。

同样得到第帕特力量加强的小安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神智，他落到江已舒的面前，对江已舒裂开一个狰狞的笑容。

“弟…弟，呵呵，弟弟…”

小安模糊不清的称呼却让江已舒神色大变，他那副精英的面孔寸寸碎裂，像是遇见了什么大恐怖一般抱着陆依秋拼命的往后退。

“哥哥…安哥哥…”江已舒退到那扇门旁边，“哥哥怎么在这里…”

小安、或者说江已安歪了歪头，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思考了一会，他忽然贴近江已舒，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已舒的瞳孔猛地放大，他反手再次拉了拉那扇门，但是打不开就是打不开。

这时，堵在太平间门口的尸堆忽然破开一个大洞，江已舒贴着江已安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中一定，强打起精神来和江已安纠缠。

江已安似乎也不急，他只是围着江已舒不停的转，全方位的展示着自己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很快尸堆被马尔斯解决，刘锈和马尔斯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

看到跟着刘锈进来的是个不认识的人，江已舒很快就明白这恐怕就是干掉尸堆的人，他当即向马尔斯求救。

“救命！”

马尔斯一枪刺出，逼退江已安，被光明之力灼伤的江已安发出刺耳的叫声。

马尔斯又是一枪刺出，直指江已安要害，被江已安的声音唤醒的陆依秋见到这一幕，大喊一声“不要”，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居然合身扑出，挡在江已安的面前生生挨了一枪。枪尖从她的腹部刺入，穿透她的身体，从她身后刺出，鲜红的血顺着枪尖滴落，如同红宝石一般璀璨。

“依秋！”

江已舒见状想上前，却被江已安猛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江已安飘到陆依秋的身前，痛极的陆依秋却仍扯出一个笑容。

“小安。”

陆依秋明明痛极了，却依旧将手握在枪杆上，硬生生将自己从枪上拔了下来，满手满身都是血的陆依秋对江已安笑着。但那张植皮过的脸笑起来并不美丽，反而惨不忍睹。

“我就知道，我还能再见到你的，小安。”

“依秋、依秋！”一旁的江已舒顾不得自己摔得鼻血直流，连滚带爬地扶住陆依秋软倒的身体，解下自己的衣服按压住陆依秋的腹部给她止血。

“这件事你们不用插手，有什么下场都是我们自找的。”陆依秋没有理江已舒，而是对马尔斯和刘锈说。

马尔斯神色复杂的看着沾满鲜血的枪尖点了点头，刘锈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躲在他背后看着这一切。

“江已舒，二十年了，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吗？”陆依秋看着江已舒，咄咄逼人地说：“别告诉我你忘了，我可是死也不会忘记那一天！”

江已舒看着陆依秋的脸，沉默了。

“呵。”陆依秋轻笑一声，不管自己腹部流出的血染红了大片衣服，她说：“你巴不得忘了，巴不得忘了那一切。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会回想一下，回想一下二十年前的今天。”

二十年前，江家有两个少爷，大少爷江已安是正室所出，身体健康、聪慧灵敏，是陆依秋的青梅竹马，是被所有人宠爱的存在。而江家的二少爷江已舒是江老爷一夜情的产物，他母亲将他扔给江家抚养，自己却带着大笔钱逍遥人生。

江已舒生下来就有先天性的肝病，终日病怏怏的他在江家极不讨喜，除了会对他好的陆依秋外，所有人都巴不得他就这么死了干净，江老爷也一直将这个儿子视作自己的耻辱。

陆依秋不一样，被陆家宠爱的掌上明珠心思纯净，尽管对江已舒说不上喜欢，但出于同情和怜悯，她总会带着江已舒一起玩耍，给他带需要的药物和好吃的东西。收到江已舒影响，江已安也慢慢接受了这个弟弟。

但这一切，都在二十年前的一天被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