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小说: 流光不易把人抛 作者:尉迟葭厸 字数:2027 更新时间:2019-09-21 17:37:17
小尼姑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神色仓皇,“不,不用了……谢谢施主的好意,外面天冷,施主们还是快快回房吧……”
“哦?那我们便不打扰小师傅了。”流光拉着我离开。我回头快速地一瞥,却见那小师傅依旧紧张兮兮地注视我们,我回头摸了摸鼻子跟在流光后头。
等进了门,流光轻声问道:“可有看清她后面藏着什么?”
我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一个雪娃娃。”
流光眉头一动,“雪娃娃?”她大概也不相信,一个雪娃娃会遭来那小师姑如此大的反应。
我耸耸肩,“的确是一个雪娃娃,不过却有些不同之处。”
流光瞅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很精致,比一般的瓷娃娃来的都精致。”我往前踱去,“可惜,我只瞟到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
流光用我几不可闻的声音复述了一遍我的话,“很精致,比一般的瓷娃娃都精致……”
突然我感觉什么抓住了我的手,回头一看是流光,她凝视着我,认真地道:“文姝,你只当自己从未见过那娃娃。”
我微怔,“为何?”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的声音如同此刻又开始飘落的雪花一般轻盈。
我努努嘴,“晓得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流光很是欣慰地点头。
这似乎是流光第二次这么严肃地与我对话了,第一次是,是……对了,是曲礼消失的那段时日,早朝后我对她说要去京兆府一趟,她让我以后少管别人的事时,她也是这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我跟在流光身后,时不时偷窥她的后脑勺。眼前这个人;这个看似我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人;这个以前时常跟在我后面的人;这个经常替我打掩护的人;这个与我一同躲在被窝,为躲过了调教嬷嬷的法眼而窃喜的人;这个我一直以为还小的人,原来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不知不觉地成长了。
暮霭沉沉,屋内小木桌上一盏烛台跳跃着,时不时发出细微“毕波毕波”声,昏暗的灯火中,流光坐在桌前手中卷着佛经,目光却是呆滞着的,不知在想何事。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曾入眠。看着流光的侧颜,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她在认真读书,而我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场景,于是不知不觉中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流光呢?”
“那得看以前流光在文姝眼里是个怎样的人呢。”
下午在竹林中的对话突然在耳旁响起,我偷偷端详着流光,心中不禁问自己:她有没有变呢?她还是不是你以前所认识的流光呢?
她似乎变了,以前的流光会笑,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还有啊,以前的流光眼神很纯粹呐,像,像是晶莹剔透的蓝宝石。以前的她呐,小小的一团,贼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捏两把啊。
我像个偷了东西却没被抓住的小贼一般,偷偷为属于我的美好而乐着。
现在的流光呢?
我再深深地看了流光一眼,嘘了一口气。
现在的流光长的比我高了,也比我好看很多很多了,但身子却比小时候羸弱很多啊。
还有就是也不爱笑了,就算笑,也是很浅很浅的笑,一点都不可爱。还有就是眼睛里面藏了好多好多我不懂的东西,有事也不和我说了,明明喊我“姊姊”,却啥也不与我说,一个人憋着,一个人扛着,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我不在官场的时候可以说我不懂,可后来我进了官场也不和我说,我又不会泄露出去,就算死我不会啊,既然喊了我一声“姊姊”,那就得让我尽尽做一个“姊姊”的义务啊……
不知何时想着想着,便想了一肚子的怨气出来,等我回过神来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怎么突然成了个怨妇了?流光之所以不和我说,肯定是因为担心我呀!
如此一想,我刚忙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静心咒。
正这时眼前忽然一暗,我掀开眼皮一瞧,果然流光到了床前。
“文姝还没睡着么?”
我摸了摸鼻子,会告诉你是因为埋怨你而搞得我现在很精神么?当然不会,所以我干笑几声道:“做了个梦,便又醒了。”
说着便往里面挪了挪,为她留个位置。流光将外袍褪去,又解下一头青丝,这才坐上床,“文姝做了什么梦?噩梦吗?”
我仰视她,罗衫在身,乌发如墨,秀眉杏眼,红唇白齿,真真是赏心悦目啊。这样的美人,若是能够一吻芳泽,那当真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我十分无耻地想着。
也不晓得会是哪个上辈子踩了狗屎的,这辈子走狗屎运会娶到流光,唉,可惜了我是女儿身,否则的话……
“文姝?”流光侧头看向我,轻声唤了一句。
她的一缕青丝滑至我脸上,鼻尖萦绕着淡淡花香。
“啊?”我猛然惊醒,颇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流光叹了一口气,“没什么,睡吧。”
于是她便在我身侧躺了下来,我在那熟悉的香味中也很快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心,也格外的沉。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我是一名男子,从垂髫小儿到黄发骀背,终其一生只为一个女子。
梦真的很长,梦中我以旁观的目光见证了他们的成长,又亲临其境地感受到了男子对女子至死不渝的爱情。
只可惜,那女子的面容却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让人窥不见真容。
但梦中我却觉得她是天下最美最美的姑娘。
等我一梦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窗边堆满了刺眼的白光,我知道那不是日光而是皑皑白雪。
我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却不见流光踪影,于是嘀咕了一句:“这大冬天的,虫子估计都要冬眠,干啥子起这么早,又没虫子吃。”
我本想把梦里的故事告诉流光,可转头一想,却怎么也记不得梦里的内容了,只余一片惆怅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