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听落姮讲过她的故事，飒虞再看到那个云淡风轻的女子时，就总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他告诉自己说，这样的感觉可要不得。好歹自己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手上的鲜血没有十万但也差不离，总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为那些事多受影响，而且看起来还颇得宽快的人而产生同情之类的情绪。可是他也知道，这些在心中想来的理由全都没有说服力。

作为一个主动施加伤害的人来说，他的经验罄竹难书。可是作为一个受害者，他还从没有过经验，也不知道在被伤害时，他们到底有多害怕这个世界。

可是落姮说靳子郁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他开始有些不想让她再一次失去这个希望了。

于是这天他施了障眼法在众人眼前消失后找了个地方蹲着，动用联络之术跟深解至通话了。

等到他把落姮告诉他的故事和自己的打算说了之后，深解至没说什么，看他看了半天，只道：“不行。”

“为什么？”他头一次如此激动，“为什么我们就得一定要拆散一对有情人！”甚至激动到有些失了控。

深解至看着他冲到自己影像面前的样子，冷静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飒虞没了说辞。这句话，真的是杀伤力十足，他一点儿反驳的空隙都没有。

看他沉默，深解至又解释了一句：“而且现在也没办法阻止了，廉究已经召集好了人马，这两天就会逼宫。到时候，哪怕是为了保靳子郁，落姮也非得跟着走。”

飒虞：“……”

“飒虞，”深解至叫他，“你只看到了现在的落姮跟靳子郁两情相悦，那廉究的情呢，谁来成全？他爱一个人用了一世的时间，甚至不惜为她来赔上自己的性命。曾经的落姮也确实爱他，他不过是用尽全力，想要为自己博一个圆满罢了。”

“我生平第一次，见一个人为第三者说话。”飒虞断了联络之术。

深解至欲言又止的形象从他眼前隐去，抬头看看天空，飒虞不知道那上边，是否所有人都跟深解至一样的想法，认为任务就是一切，甚至会为了任务顺利进行下去而去给它安上一个合理至极的名头，所思所想都站在任务主角那边来进行。

他知道深解至没说错，廉究很可怜，爱的那个人已经没了却一直都蒙在鼓里，还得用始终如一的感情看着已然成亲了的两个人琴瑟和鸣。他心中的煎熬与痛苦一定不比谁少。可是感情就是这样不是吗？没有先来后到，不过是爱上的那一个，恰好不是你而已，争也争不来。

回到慧荣宫时看到靳子郁身边的小太监守在门口，看看眼前的院落，飒虞隐了身进去。

院内，靳子郁正在陪着落姮玩“杀蝗”游戏。明明明令制止不准在宫中宣扬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可是私底下关起门来，还是跟那个人不亦乐乎地玩着。且看起来至情至性，痛快至极。

又一轮游戏结束，靳子郁抓住落姮搂进自己怀里，落姮喘着气从怀中掏出手帕给人擦汗。

看着她的动作，靳子郁问：“你会离开我吗？”这个皇帝，终究是察觉出了什么。

落姮摇头：“永远不会。”

“为什么？”

“因为离开你呀，你会哭的。”你是我的希望，我又何尝不是你的救赎。当初你替我挡剑那一瞬，看着你眼中的解脱，我就知道，你未必，也过的幸福。那么，就让我们互为救赎，互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