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锦瑟华年
小说: 太子印 作者:雁归北 字数:3118 更新时间:2019-09-22 07:42:50
天气渐热,夜深人静的时候便能听见虫鸣了,陆彦之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在夜里看书,四周十分寂静又不过于冷清。这时候再点上安神香,香气更会让他的心静下来。可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身边有一个大嗓门的基础上,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公子,明天就是陛下寿宴了,你放心四公子吗?就不怕太子又耍花招?”
陆彦之顿时感觉头都大了:“薛上卿,这种话麻烦您小点声说成吗?要是被太子听见,就算你是我身边的上卿,一百条命也不够你丢的!”他喝了口茶,算是给自己压压惊,“我怎么可能放心夏然?明天可是大日子,夏然稍有一点差错都有可能被太子抓住,借机开涮。而且,这次太子事先居然没什么动静,简直是不正常的平静,太让人在意了。”
“公子,我们不做点什么?”薛寒把手里的折扇把玩得哗哗响,这便说明他正在认真思考。
陆彦之叹了口气:“这才是麻烦的关键。如果换做往常,我们可以根据太子事先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提前做些防范,把对夏然的伤害减轻到最小。可这次太子太冷静,范儿让我们不止如何下手。”
“公子放心,我当尽心竭力保护四公子。”薛寒说着便往陆彦之身上贴,结果被对方一把推开----在嫌弃薛寒这点上,夏然和他大哥真是一模一样的。
“夏然给父王的贺礼准备好了吗?”陆彦之撇了撇茶末,感觉被薛寒这么一贴,这茶都变恶心了。
“要不是燕太子提醒,四公子可能真的忘了。”薛寒依旧恬不知耻地赖在陆彦之身边,“已经备好了,是沈安去办的,准备了一箱上好的红色宝石。”
“是嘛……”陆彦之皱了皱眉,总感觉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薛寒,明天你随便找个理由回避吧,那种场合不适合你。”
“明白。”薛寒点点头。
窗外又是虫鸣。陆彦之缓缓呼吸了一口香,让自己的心慢慢静下来。也许这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个安静的夜晚?谁知道呢,趁着风雨未来,享受这份安静就好了。
次日,昭王寿宴,歌舞升平。
严潇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空着的位置:已经快到寿宴开始的时间了,夏然还没有来。他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口,似乎在期待谁到来。不经意间,他瞟到了同样望着门口出神的凌子越,心里莫名升起一阵不悦,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陛下驾到----”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通报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陆敬便也笑盈盈地示意各位入座。陆铭之正要坐下,突然心里狠狠一紧:陆敬身后还跟着一人,大红的礼服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海棠,长发用红带高高束起,发尾一直轻扫到镶嵌了红玉的腰带。这样华贵的装扮,那样绝美出尘的容貌,除了独享盛宠的陆夏然再无旁人。
陆铭之紧握双拳,指甲深陷进掌心:昭王身边的座位本应是他这个太子的,如今却给了陆夏然。这样的架势,难道还要他放心自己的太子位吗?
陆彦之见此情景自然也是心里一惊:夏然是个不好风头的主,这一定是父王疼爱夏然才安排的,可是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尤其是太子那个小肚鸡肠的,这么一闹,他怎么可能放过夏然?陆彦之抿了口酒,皱皱眉便放下,换成喝茶。
夏然看见陆铭之充满杀气的眼神,再加是第一次坐在高座上,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一眼便看见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凌子越,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的笑。
这一笑让人只觉漫天落英缤纷,夏然水汪汪的桃花眼里明明是一双清澈的瞳孔,笑起来却是勾魂。被勾了魂的不只是凌子越,还有严潇。虽说被勾得失了心丢了魂,但严潇也知道,那一笑不是为自己。
严潇暗自下了狠心:想抢走夏然?除了我严潇,谁也别想得到他!
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四国皇室齐聚,自然少不了寒国。自十年前寒国太子出走后,寒国皇室再无男权。这天来出席寿宴的是寒国女尊韩飞雪,不过其来此显然别有目的。
“找到王爷了吗?”韩飞雪低声问身边的侍女。
“没有,陛下。”侍女也低声答道。
韩飞雪眯起眼睛:“仔细找,消息不会错。”
“是,陛下。”侍女应了后便悄然离去了。
韩飞雪抬起眼睛的时候,正撞上一双眼睛----陆彦之的眼睛。见她看过来,陆彦之举杯微微一笑,算是敬酒,韩飞雪也只是点了点头。
又一场歌舞结束,严潇突然站起来:“陛下,今日是您大寿,严潇在此敬酒。”
陆敬是看着严潇长大的,对他也十分喜欢,见状忙端起酒杯:“好好好,来,请殿下上前来。”
严潇几步上前,弯腰施了一礼,眼睛看向坐在陆敬身边的夏然。小家伙正抱了一盘板栗饼吃得开心,见他看着自己,抿嘴傻笑一笑,满满的都是孩子气。严潇不觉一愣,忙讪笑一下掩盖了自己的失态。
“陛下今日大寿,只看这些庸脂俗粉有什么意思。晚辈听闻,泠太子殿下擅长音律,琴瑟一曲能让人忘了今生忧扰。借此良辰美景,何不……”严潇垂眸看向凌子越,那眼神里的叫嚣不难看出。
凌子越一惊:本是打算主动献曲,如今却被变主动为被动,意义一下就不一样了:主动献曲是讨好,被动献曲的话,就有一种堂堂一国太子被当作琴师强迫演奏的感觉,就成了侮辱。可他不能拒绝,面对昭国和燕国两个大国,他哪敢反抗?
“不胜荣幸。许言,取我的瑟来。”
“是,殿下。”许言低下头。
凌子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瑟要在此时演奏,只是木已成舟,他挣扎不得。
“等一下!”
一声清亮的叫停声响起时,凌子越的指尖刚挨上琴弦,第一个音呼之欲出。“等一下,”夏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对陆敬行了个大礼,“父王寿宴,我可不能没有表示,否则父王就白宠我了。夏然这些日子可是特地学了剑舞,正好有泠太子殿下奏曲,夏然便舞给父王看,好不好?”
一时满堂寂静:若说刚才奏曲是对凌子越的侮辱,此时有夏然这样提议,便成了给夏然添彩,成了一件不错的差事,本是简单的献曲,在不同人的参与后性质却变了好几次。
为凌子越解围,就相当于得罪了严潇,陆敬的脸色一时不那么好看,但毕竟夏然是自己平时最宠爱的孩子,不能就这么回绝他的提议。“好,寡人的夏然真是长大了。既然如此,来,”陆敬说着,倒了满满一杯酒递到夏然面前,“陪父王喝了这一杯!”
此时在场众人,没有比陆彦之更紧张的了:今日宴席上的酒也不知怎的,烈得连他都不敢多喝,更何况是从没喝过酒的夏然呢?陆彦之明白,父王是想把夏然灌醉,让他知难而退。就在陆彦之担心的时候,夏然已经接过杯子,说声多谢父王,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烈酒下去,夏然立刻感觉胃里一热,酒劲立刻往头上冲,脸上开始发烫,浮起娇艳的一层红。他回手让沈安拿来剑,试着向前一步,只感觉一阵眩晕。他咬咬牙,硬是挺住了。夏然这时只想着怎么好好跳完这场舞,给凌子越解围,却不知这时自己被酒气带得粉红的小脸和那双比平日里更加水盈盈的桃花眼看得严潇意乱情迷。
凌子越深吸一口气,奏曲。
红衣魅影,海棠无香,长袖挥转,绝代风华。
即使神志开始模糊,可在最后不经意间与凌子越对视的瞬间,夏然还是听出了琴声中的一丝心颤。他迷迷糊糊地一笑,刀剑落地,自己倒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陆夏然倒下的那一刻,凌子越几乎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揽入怀里,瑟落在地上,发出“嗡”的一声响。“四殿下?”他轻声唤了一声,夏然非但没醒,还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陛下,四殿下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不如晚辈先行送殿下回去吧。”凌子越怀里搂着夏然,不好行礼,只有用目光向陆敬表达敬意。
严潇刚要出言反对,便被陆彦之打断。“父王,不如就这样吧,正好夜翎宫与凤清宫也只是一墙之隔,由泠太子送夏然回去,倒也方便。”
“就这样吧。”昭王虽然不悦,但见自己宠爱的孩子醉成那个样子,还是心疼得不行。
因为许言和沈安都要留下来等寿宴后献上贺礼,一路上就是靠凌子越一个人带着夏然回去,小家伙看起来软萌软萌的,但毕竟是男人,分量也不算轻,凌子越这一路也不算轻松。路过御花园时,夏然脚下又是一软,又一次径直倒在凌子越怀里。
感觉到夏然因醉酒而有些炽热的气息扑在脖颈间,凌子越不受控制地回手紧抱住他。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凌子越低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小家伙的头发:
“夏然,你若是女子,我定娶你为妻。”
从那天晚上开始,宫里的桂花开始落了。